第13章 皇帝召见

月明星稀，天色已深沉，按理说这个时候已经到了玄真帝龙眠的时刻。

但此刻位于皇宫最偏的钟鼓司，却依旧灯火通明，戏台下的玄真帝和摄政王、董贵妃等后宫嫔妃，诸王公大臣们正在摇头晃脑，精神奕奕的听着《铡美案》。

哪怕是齐妃的《湘妃怨》，和元妃的《花想容挂帅》，也没能让如此众多至尊至贵之人如此着魔的重复听之。

曹公公记性好，知道这已经是陛下听了第十遍铡美案，却仍旧有不罢休之意。

戏台上的京城四大名角也不知吃了多少醒神丹。

这醒神丹虽能提神醒脑，但却容易透支气血。

等闲六品境武者若是连续服用十颗，便会气血枯竭。若是再服用十颗，那便要入土为安了。

看着戏台上已面无血色，油尽灯枯的名角们，曹公公眼里却没有一点同情，有的只是冰冷，

“小高子，《铡美案》的作者，方才人的兄长叫什么名字？”

高士力正恭恭敬敬的侍奉在曹公公左右，听到这话，顿时露出了与幸荣焉的自豪笑容，

“启禀督公，是孩儿入宫时的好兄弟小方子，全名叫方平，在钟鼓司熊公公手下当差。”

可以说这次《铡美案》的出现，着实让高公公感到意外。

不过，好兄弟能出人头地，他这个大哥也是心里高兴的很。

曹公公，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人送外号“督公”的二品后期的武道大宗师，此刻面白无须的脸上露出了些许诧异，

“想不到咱们太监中也有堪比江南三大戏文名家的人才。武道天赋如何？”

高士力自然知道干爹在明知故问，能被“发配”到钟鼓司的小太监，武道天赋有能好到哪里去？

不过，为了让方平能在曹公公这位大佬的心中留下一点痕迹，他便说道：

“天赋虽不怎样，但当初薛贵人手下的八品境小刘子却在小方子身上吃了憋，痛失右手。”

“可见他的肉身根基非常扎实。”

曹公公得到答案，顿时失了培养的兴趣，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

“天赋差，始终难以走到武道前列。肉身根基再雄厚，却也不过雕虫小技。”

“在高位武者眼中，没有打不破的宝甲，也没有破不了的肉身。”

“文采虽佳，没有武道傍身，终究不过是旁门左道。”此话有提醒高士力之意。

若让曹公公知道方平只用了不到一个夜晚就直接从七品突破到六品先天，怕是要收回这句话。

毕竟，哪怕是正常的天骄之子突破先天这一难关，也需要半月甚至是数月之久。

高士力难掩失落，还想多说什么。

曹公公慢条斯理道：

“龙不与虫居，虎不与狗行，以后莫要与这种人来往，免得平白失了身份。”

高士力心中叹了口气，只能点了点头。但他还是觉得方平是个潜力股，不想放弃。

相比起高士力的失望，方清雪此刻已经被兴奋和激动的情绪所笼罩，她万万没想到哥哥写的戏文竟然如此精彩。

而且还能让陛下如此喜爱。

“不能激动，不能太失礼。哥哥说过，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凡事都要宠若不惊，冷静对待。”

方清雪努力压下激动颤抖的身体，她知道自己如今已经处于风口浪尖之上。

若是稍有不慎，便会成为后宫嫔妃们宫斗下的牺牲品，连累到哥哥。

所以，接下来她必须要时刻以谨慎小心为主，宁肯不争圣宠，也要保全哥哥的身家性命。

随着第十三次《铡美案》复唱而终，台上的名角们终于还是坚持不住，纷纷吐血而亡。

玄真帝顿感扫兴，“拖出去，厚葬！”

七八条人命就只是因为贵人们爱听戏，便悄无声息的死了，换来的也只是玄真帝一句厚葬。其他诸人竟然没有半点意外和同情之色。

仿佛死去的只是一些牛羊猪狗一样。

皇宫的残酷缓缓向方平揭开了一角。

暗中偷听的方平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终于见识到玄真帝心性薄凉的一面。

同时也意识到，拥有着凌驾众生的绝对武力的皇权，无时不刻在影响扭曲着所统治下臣民的思维、性格和精神。

曹公公：“奴才遵旨。”

玄真帝看向了董贵妃和摄政王，

“六祖和爱妃觉得如何？”

摄政王李霸先点了点头评价道：“通俗易懂，回味无穷，朕觉得此戏当有传世之姿。”

驸马爷瑟瑟发抖+1。

董贵人明显比之前活泼靓丽了，浅笑反问了一句：

“陛下以为如何？”

玄真帝唏嘘道：“朕从未听过有如此好的戏，恨不得日日听之。”

驸马爷瑟瑟发抖+2。

董贵人说：“臣妾也喜欢的紧，想那驸马爷何等歹毒，杀妻灭子，竟然想要逃脱王法。岂不知陛下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王法。”

驸马爷瑟瑟发抖+3。

一部《铡美案》竟是得到了玄真帝陛下、摄政王和董贵妃的三重认可，坐在宴会中的花将军眼神立马暗淡了下来。

齐妃面带忧色：“陛下，《铡美案》虽好听，可若是让此戏文传下去，怕是驸马爷心中难安了，长公主殿下脸上也挂不住啊。”

元妃冷笑道：“难道咱们的驸马爷是第二个陈世美？”

“以臣妾来看，此戏当以广传，既能彰显陛下的英明和公正，也能给皇亲国戚们予以震慑。

“免得他们整日里胡作非为，倒行逆施，损了陛下的威名。”

驸马爷瑟瑟发抖+4。

“元妃所言有理。”玄真帝罕见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然后看向了薛贵人，对其夸道：

“薛贵人果然有自知之明，幸好朕没有听你的戏，否则就错过了如此佳作。

“以朕之见，方才人的《铡美案》当得起传世佳作。比之梅先生也不差了。”

费尽心机，千方百计，不就是为了今日能一鸣惊人，夺得圣宠？

可万万没料到，被一个卑贱的下贱胚子给截胡了。

薛贵人吐血，那只不过是她自谦的话，现如今却成了一句实话，简直讽刺。

她努力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陛下英明，不过，臣妾还想献丑一番。”

玄真帝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一个《铡美案》让他重新爱上了听戏，若今日能听到第二个，也不枉费这次大费周章了，便命人将戏文交给钟鼓司进行编排。

等到薛贵人的戏开唱后。

玄真帝那被《铡美案》打开的那扇听戏兴趣之门，再一次被狠狠的关上了，不仅被关上，还把车门焊死了。

怜人门只是唱了一半，玄真帝就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让人停下。

曹公公人老成精，便说道：

“今日千秋节功德圆满，方才人，你且到陛下跟前。”

方清雪战战兢兢的走了上去，根本不敢去看龙颜，欠身行了一礼：

“臣妾方清雪，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吉祥万岁。”

玄真帝打量了一番方清雪，然后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起来吧。”

“谢陛下隆恩。”方清雪依旧低着头，恪守本分，不恃宠而骄。

玄真帝：“你的《铡美案》不错，朕喜欢。”

方清雪心头一愣，连忙跪在地上，

“启禀陛下，《铡美案》乃臣妾兄长方平所做，是给臣妾解乏所用。臣妾不敢欺君。”

曹公公附耳补充道：

“陛下，那方平是奴婢一个干儿的朋友，现在正在钟鼓司当差。”

“可否将其唤来？”

玄真帝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曹公公心领神会，对身边的小高子吩咐道：“去把小方子叫来，让他注意点，不要在陛下失了礼。”

高士力心中暗喜，连忙兴高采烈的去后台宣旨去了。

当来到后台大院，高公公站在高台上，扫视一圈，便提着嗓子宣道：

“陛下有旨，小方子作《铡美案》有功，即可觐见。”

话音落下。

在场诸钟鼓司的太监们，包括熊公公，徐佥书，王佥书，苏公公纷纷大吃一惊，齐刷刷看向了方平，眼神里流露出了羡慕和嫉妒。

“皇帝召见啊！”

“原来是他！”

“想不到咱们钟鼓司不声不响出了一个戏文大家！！”

“看来以后要好好巴结巴结方公公。”

方平毫不意外，但还是要表现出意外和惊愕，以及该有的“诚惶诚恐”。

一番跪地谢完旨后，方平就和小高子一前一后走向前台。

“小方子，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嘴上说韬光养晦，身体却在无时不刻在争。”长长的戏台过道上，高士力低声揶揄了一句。

方平却高兴不起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说出来，可能高公公不信。”

“咱可真没争宠之心，全是被人逼得。”

高士力一个字都不相信，只当方平是谦虚，便提醒道：

“陛下喜怒无常，《铡美案》虽然得陛下喜欢，但毕竟时间一久，就会听腻。久而久之，便会忘记你。”

“你可将精力放在作戏文上，多创些佳作，赢得陛下恩宠赏赐。

“别小看这些恩宠，陛下乃一品大圆满的武道圣人，手指甲流出一点点，都能让你武道受益无穷。虽比不上去司礼监，但也远超其他上监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