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雨萱的指尖触到病房门把手的瞬间,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关节窜上脊椎。金属表面渗出细密的水珠,在昏暗灯光下泛着病态的幽绿色。她深吸一口气一一这里的空气带着防腐剂和某种腐败肉体混合的甜腥味。
门无声滑开,展现在眼前的是颠覆物理法则的景象。
走廊像被塞进万花筒般扭曲延伸,数十张病床违反重力地悬浮在半空,被单无风自动,如同垂死挣扎的白蛾。最靠近他的那张床上,输液管里暗红色液体倒流回玻璃瓶,发出令人牙酸的“咕嘟“声。
“又开始了...“熊雨萱听见自2的声音在失重环境中变成细碎的泡沫。她,抓住门框借力,身体却像溺水者般缓慢翻滚。余光瞥见墙.上的电子钟,数字在23:59与00:00间疯狂跳动,显示屏边缘渗出沥青般的黑色物质。
第三次循环了。每次穿过七个病房转角,都会回到这个标着“714“的锈蚀门牌前。门牌下方用指甲刻出的划痕又多了一道一-那是她之前用圆珠笔芯留下的记号,现在那些划痕里正渗出淡黄色的组织液。
突然有毛茸茸的触感掠过脚踝。
低头时,她看见十几只松鼠从通风口涌出。这些生物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荧光绿,皮毛下隐约可见蓝色血管脉络。它们整齐地排成两列,用门齿咬住他的病号服下摆向后拖拽。最奇怪的是,当松鼠群出现后,熊雨萱感到身体突然有了重量,而周围漂浮的医疗器械却依然违反重力地悬停着。
“你们要带我...“话音未落,走廊尽头的黑暗突然蠕动起来。六个修长人影以蜘蛛般的姿态倒爬过天花板,她们雪白的护士帽在黑暗中像漂浮的墓碑。当距离拉近到五米时,熊雨萱看清了那些“面孔“--一本该是五官的位置只有不断重组的黑色粒子,如同被搅散的蚂蚁群。
“患者...逃跑...“沙哑的电子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为首的怪物突然加速,它的四肢关节反向弯曲,指甲在金属墙面上刮出串串火花。熊萱轩转身时,后颈传来火辣辣的刺痛,系统提示音在脑内炸响:
[生命值-0.2][遭遇值班护士(怪物化)速度:70伤害:0≤x≤1善恶值:波动中]
“伤害0.2?“熊雨萱撞开配药室的门,发现这竟是个死胡同。转身时,六个怪物已堵住出口,她们的衣服确实是不断蠕动的黑色物质,此刻正像活物般伸长触须。最庞大的那个举起针管,针头滴落的液体在地面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就在针尖即将刺入眼球的瞬间,熊雨萱注意到怪物们突然集体后仰,仿佛在躲避看不见的障碍物。他福至心灵地向前扑去,额头果然撞上透明屏障一一那里明明空无--物,却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空气墙?“她伸手触摸面前无形的迷宫,突然意识到什么,“如果你们真是护士...“
话音未落,一只青灰色的手从背后捂住她的嘴。那手掌心长着第三只眼睛,此刻正疯狂转动着瞳孔。熊雨轩被拖倒在地,四只怪物分别按住她的四肢,它们的触碰出奇地轻柔,就像在进行某种医疗束缚。
“镇静程序...启动...“举着针管的怪物俯下身,它的“脸“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牙齿。针头距离静脉还有三厘米时,一道黑影凌空踹来。
救她的少女穿着染血的病服。动作干净的不像是新手。她拽起熊雨萱就跑,身后怪物们发出高频啸叫,声波震得走廊的荧光灯管接连爆裂。
“等等!它们可能是在帮..“熊雨萱的辩解被迎面而来的空气墙打断。少女突然松手,她整个人撞上透明屏障,额头顿时血流如注。模糊的视线里,看见怪物们正在空气中摸索,就像盲人辨认盲文。
少女的嘴唇在动,声音却像隔了层水幕:...不能..信任...怪物“
世界突然倾斜。熊雨萱感到脖子被蚊虫叮咬般刺痛,随即视野里的血色如潮水退去。洁白的天花板,消毒水气味,还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用瞳孔笔检查他的眼球。“又发作了?“黄医生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这是本周第三次把护士认成怪物了。“他示意助手记录,“加注10ml的SD抑制剂。“
针管推进静脉的刹那,熊雨萱看见护士们的白大褂下摆渗出黑色黏液,她们口罩上方根本没有眼睛,只有两团旋转的星云。但眩晕感来得太快,他最终坠入黑暗前,听见系统扭曲的提示音:
[生命值-10]
[警告:认知滤网受损]
不知过了多久,熊雨萱在病床上惊醒。窗外阳光正好,床头柜摆着吃了一半的药片。旁边的床头柜上正摆着他翻过的日记纸,当他弯腰想捡起掉落的病历本时,床底传来黏腻的蠕动声。
最初只是指甲刮擦金属的声响,接着是液体滴落的“嗒嗒“声。熊雨轩僵在原地,看着一条灰绿色的手臂从床底阴影里缓缓伸出一--那绝对不是人类肢体,肘关节多出两节指骨,皮肤上覆盖着正在生长的菌丝网络。
当手臂完全伸展时,天花板的白炽灯突然频闪。在明灭的间隙中,一-张拼接而成的面孔从床底升起。左半边是腐烂的狗脸,右半边竟酷似黄医生的脸,只是嘴角被粗糙地缝到耳根。它头顶的兽耳残缺不全,不断掉落蛆虫般的白色颗粒。
最恐怖的是眼睛。那双占据半张脸的眼球没有瞳孔,只有不断变换的画面:有时是一位穿着病服的陌生人,有时是这间病房的俯视视角,最后定格在她此刻惊恐的表情上。
“找...到...了...“怪物开口时,缝合线崩裂,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针头。它突然扑来时,熊雨萱向后栽倒,后脑勺撞上床头按钮。
尖锐的警报声响彻病房,床底怪物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当医护人员破门而入时,熊雨萱看见怪物蜷缩回阴影中,最后消失前,它用黄医生的半边脸露出微笑,并举起三根手指。
第三次了。熊雨轩突然明白,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个怪物。而病床金属框架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三道新鲜的抓痕,正缓缓渗出淡黄色的脓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