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闯出这么个孩子来，康家豪也是一愣，强收着怒火对康晓雪道：“你到一边去。”
看二伯真的收了手，康晓雪勉强信了一分母亲的话，鼓起勇气道：“你、你别打姐姐了……”
虽然康晓雪已经拿出自己最大的勇气，但声音还是宛如蚊子叫一般，不过她并不知道，她只要站在那里，就已经起到作用了。
有其他孩子在，康家豪便不好再动手，狠狠把手里的衣架往地上一扔，又往屋外走去，“我让你一天到晚种些什么鬼花！”
他说着，直奔屋后的花坛而去，抓着那些残余的花杆连根拔起，连一旁的胭脂花和栀子花也在劫难逃。
泥土飞扬，花枝被拔得噼啪作响，康晓娴听着，心滴血一般。
见丈夫走开，谢莲安终于才敢推着自行车进来，停好车后试着去拉地上的女儿，“你做什么了你爸爸发那么大火？”
“我什么都没做！”康晓娴哭着争辩道。
“嘘！”谢莲安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还敢犟？是嫌你爸没打够吗？”
“妈妈我饿了！”康晓翟也跟着从屋外跑进来，绕过地上的姐姐，抱着母亲的大腿撒娇道。
“晓得了。”谢莲安拍拍儿子的头，便也顾不上地上的女儿，瞥了一眼桌子上空空的电饭煲，又扭头去看了一眼厨房，忍不住瘪嘴，“晓不得一天到晚在干什么，水没有烧，饭也不煮。”
康晓娴已经无心再去争辩什么，而一旁的康晓雪待在这压抑的环境里，也觉得喘不上气来。
她纠结了一会，终于鼓起勇气跑进厨房，对着二伯娘怯生生道：“二娘，我想带姐姐去我们家可以吗？”
谢莲安忙着往灶台里添柴，没时间去搭理她，只道：“你去吧，等她爸气消了，我跟他说。”
康晓雪松一口气，又忙跑回去扶地上的姐姐，“姐姐，我们上去找奶奶吧。”
听到“奶奶”这个词，康晓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泛些，便颤颤巍巍地借着妹妹的力道从地上爬起来。
拔除完小花坛里的花花草草，康家豪已经坐在院子旁的石墩上抽起了闷烟，姐妹俩都不敢去看他，逃也似的快步往另一头的楼梯去。
二楼的楼梯口，柳明泉刚好从这里过，刚看完这出好戏，她心里乐得自在，但还是忍不住拿出她长嫂该有的样子来：“哎呀你做什么那么犟呢，三嫂又没有说你什么，你该跟你爸好好说清楚的，也不至于白遭这一顿打。”
康晓娴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想，吸着鼻涕抽泣着，拉着康晓雪愤愤往四楼而去。
看着孙女被打得体无完肤，康母心疼不已，“你老汉做什么要这么打人？”
在亲密的人面前，康晓娴终于再也绷不住，一把扑进了奶奶怀里，放声大哭，“奶奶，我想回去。”
看侄女身上没有一块好肉，林尚贤可怜孩子一身伤，绞了张干净的毛巾递给婆婆，示意她给康晓娴擦擦脸，“你回去做什么，你老汉气还没消呢，今晚就在幺婶家吃了，我饭已经煮下了。”
“我要回重庆，我想回重庆去，我不想留在这里，奶奶你带我回去吧。”康晓娴忍不住抽泣着，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眼泪都已经快要流干。
康母默默地用毛巾擦洗着孙女的脸，没有言语，擦洗完以后，又安静地抚着孙女的背。二人坐在角落里，在这个语言不通环境陌生的异乡里，即使儿孙绕膝，康母也感觉到无比的孤独，她和孙女一样，都无比怀念那个遥远的家乡。
林尚贤看着这祖孙俩，一阵无言，只默默去准备晚饭。
她给康晓娴夹了满满一碗肉，尽量哄着让她多吃些。
晚饭过后，林尚贤鼓动着女儿去了一趟二伯家，拿了康晓娴的书包和换洗衣物上楼，接着把饭桌收拾出来给两个女孩写作业，然后哄着襁褓里的孩子吃粥。
丈夫窝在床上看着电视，笑声一阵比一阵大，林尚贤忍不住呵斥道：“你电视声音关小一点，没看着两个孩子在外面写作业吗？！”
康家闵无奈地一瘪嘴，默默无言地关掉电视，去抽屉里翻出一本《故事会》看起来，林尚贤便削了一盘苹果给两个女孩端过去。
看着幺婶端来的水果，康晓娴觉得无比难受，这是自己在家中很少见到的东西，就算有，也全是弟弟的，她只能偶尔分到一些边角料，“为什么我就没有你这样的父母呢？”
“我爸爸妈妈也会打我的呀。”康晓雪听着姐姐的话，认真对比了一下自己的父母和二伯二娘，觉得好像大差不差，爸爸几个伯伯中，她只没看过三伯打康晓娅，其余的生气起来都是一样的凶。
“我说的不只这个。”康晓娴道。
“那还有什么？”康晓雪不解。
“就算你有了弟弟，但是幺叔幺婶对你还是很好，但我却不一样。”
康晓雪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思索了一番后才道：“那还是不一样的，弟弟有奶粉喝，还有尿不湿和痱子粉，这些妈妈都没有给我买。”
康晓娴忍不住往妹妹脑袋上轻轻一戳，“你就知足吧，你要那些东西又用不上！”
“嗯……”康晓雪又思索了一阵，道，“你要是喜欢我的爸爸妈妈，那我去问问他们，让你以后都住在我们家，让他们也当你的爸爸妈妈！”
康晓娴苦笑，“尽说傻话
还在读幼儿园的康晓雪其实没什么作业，也就坐在姐姐旁边看看课文打发时间，课文看够了，就去翻姐姐的语文看里面的插图，等插图也翻腻了，她就扭扭捏捏地像个苍蝇一样在姐姐的身旁打转。
“你绕来绕去做什么呀？你要是没有作业了，就去玩呗。”康晓娴正遇到一道难解的数学题，心情有些烦躁，妹妹又在旁边绕来绕去，更让她觉得脑壳疼。
看姐姐心情有所好转，康晓雪纠结了一会儿，唯唯诺诺道：“姐姐，我给你说一件事情，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康晓娴并不买妹妹的帐，放下笔思索了一阵后，道：“你先说说看是什么事情，我听完了，再决定要不要生气。”
“不行。”康晓雪也不上勾，“你先说不生气，我再说。”
“你先说。”
“你先答应不生气。”
“那我就不听了。”
“那不行，你就说你不生气嘛！”见姐姐不吃这一套，康晓雪忍不住撒起娇来。
见妹妹势要纠缠到底，康晓娴忍不住翻一个白眼，“你是不是想说，是你去挖了我的瓜子？”
康晓雪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康晓娴无语，又白了她一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康晓娅那天反应那么大，我就知道不是她了。”
“对不起……”发现自己早就露出马脚，康晓雪羞愧地低下头，“我只是想尝尝看是什么味道……”
“你那是想尝味道吗？我看你都吃饱了吧？那瓜子都还是生的，有什么吃头呢？”康晓娴忍不住拿着笔在妹妹脑袋上一敲。
“没有，没吃饱呢！”康晓雪连忙解释道，“都不好吃，不脆。”
康晓娴无语，“不好吃你还吃那么多？！”
“我没注意嘛，等我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挖走了那么多，我怕你生气，就没敢跟你说，也没想到你会去找康晓娅。但是今天的事不是我做的，我放学后就回家了，没有去看花。”康晓雪声音越说越小，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姐姐的神色。
一听到这儿，康晓娴脑海里再次浮现起那已经残破不堪的小花坛，身上被衣架抽过的地方也开始阵阵疼痛，鼻子不由地有些发酸，“我知道。”
“你怎么又知道啊？”康晓雪又是一阵惊讶。
“吃你的苹果！”康晓娴叉起一块苹果堵住了妹妹的嘴，也给自己叉了一块，堵住了自己即将要喷涌的情绪，然后继续低头去解那一道解不开的题。
这件事情之后，吃瓜子的事情姐妹俩就再也没人提过，康晓雪没有在这个夏天收获到好吃的瓜子，但在不久后却收获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