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勇士离别之歌

落日血红，挂在西面的天际，部落帐篷前腾起一柱柱炊烟，飘上天空幽幽散去。

女人们剥了一下午的羊皮，带着血迹的羊皮刮去油脂后挂在风里吹干，毡皮上摆满了红白相间的羔羊肉和香料，等下准备烤着吃。

这是拉札林人养的羊羔，从小吃百草和野果长大，烤起来有种细腻的果香和脂香，一咬满嘴都是油，是厄索斯大陆难得的美味。

拉札林人很心疼自己的羊羔，平时也就喝羊奶，只有重大庆典或是祭祀才会宰杀如此多羊羔。

不过今天不是庆典，而是送行。

“肉怎么做啊？”拉卡洛喉咙滚动，吞咽着口水。

“一半撒上香料烤着吃，另一半和麦粒一起煮着吃，莱昂大人说了今晚所有战士都要吃饱了再出发。”女人擦了擦额头的汗，目光亲昵地看着拉卡洛。

这女人正是拉卡洛昨天选中的那位，是一位年轻勤劳的农家女人，干活总是很主动利索。

拉卡洛拍着巴掌笑了起来，烤羊排和羊麦粥简直是绝配，今晚他要用这两样东西塞满自己肚子。

夕阳铺洒下来，荒漠上流淌着一层沉郁的深红，女人们三三五五地聚集在一起，低声哼着家乡的歌谣劳作，但脸上却是一副掩盖不住的担忧和愁苦。

拉卡洛还是那副慵懒又机灵的模样，伸了个懒腰，笑着去揽女人的腰。

“有羊血…”女人娇哼一声，也没拒绝，反而身体主动靠拢了几分。

拉卡洛轻轻嗅着女人身上的香味，目光迷离，真想现在就带着她回帐篷好好亲热一番。

想到女人还有事情要忙，他赶紧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了一些。

真想和你生一大群孩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拉卡洛的心忽然沉了一下，呆呆地看着东方。

那是横亘整个奴隶湾东部的高大山脉，它像是一座天然的屏障隔开了多斯拉克海和奴隶湾，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缺口——河谷平原。

“战场啊……”拉卡洛将手伸向东方，夕阳余晖透过指间照在他脸上，留下斑驳的影子。

“我的太阳。”女人在一旁小心地问。

厄索斯大陆的人常常用“太阳”代指自己丈夫，而丈夫也会称呼自己妻子为“我的月亮”。

拉卡洛回过神来：“嗯。”

女人低下头，没有去看他，只是有些无措又紧张地询问：“听说，莱昂大人让你带着战士们冲锋？”

“是，我肯定不会辜负莱昂主人的期望！”拉卡洛捏紧拳头。

在女人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拉卡洛注意附近忙活的女人忽然都有些停顿，向着这边偏过头来。

“能不能…拒绝……”女人压低了声音。

“什么意思？”

女人有些犹豫，嘴唇嚅动了半天：“让别人带着战士们去冲锋吧，我不想你冲在最前面。”

“那怎么行！？”

“可是，我怕…”

拉卡洛沉吟了一下，打断道：“相信我，我会带着战士们胜利归来，就和之前一样。我会保护你啊，给你一个新的家，我答应过你的，莱昂主人也答应了我们，等攻下河谷平原，那里就是我们每个人的新家……莱昂主人不会违背诺言。”

“你就是我的家啊！我已经…已经没有家人了！我不想再失去最后一个家人了！”

女人的脸色忽然变了，也顾不得手上的羊血，忽然抱住了拉卡洛，泪珠沿着挺翘的鼻梁滑落，浸湿拉卡洛的肩膀。

悲伤的气氛一时间氤氲了整个部落，朴实善良的女人们一边流泪一边忙活，男人们死死咬着牙，拳头攥紧，骨节咔咔作响。

这是她们刚刚组建的小家，两个苦命人在这残酷冰冷的世界互相依偎，但很快其中一人就要离开，很可能再也不会回来。

女人也想跟着一起上战场，但基本都被莱昂拒绝了。

男人上战场是女人的骄傲，但女人上战场是男人的耻辱。

况且武器装备、还有战马都不够，这四千人中有两千人都是骑的驮马，还有几百人连皮甲和木盾都没有，只能拿着一杆粗糙的长枪去冲锋。

烤肉在篝火上滋滋冒油，女人撒上研磨的香料粉和盐粒，还有清香的野菜。

很快羊肉就变成好看的焦黄色，上面的油脂滋滋作响，逸散着诱人的油香，一点不带膻腥。

男人们大把大把地抓起来往嘴里塞，几乎咬到自己的手指。

女人们只是歪头笑着看男人，却没有吃肉，眉眼间总带着忧郁和悲戚。

拉卡洛吃了几口，舔着手上的油，看看自己女人，龇牙露出一个洒脱的笑：“会回来的，在家等我。”

也不等女人回应，拉卡洛匆匆起身去吆喝其他男人准备战马和武器。

他也不敢久留，害怕再看见心爱女人的眼泪，哪怕在战场上迎着无数弯刀和飞箭，也没如此害怕过。

女人们只希望时间慢点流去，而男人们都恨不得越快越好，最好一刻也别停留，下一睁眼人就直接出现在战场上才好。

终于到了出征的时候，瑞罗娜垂下头，琴声像是清澈的泉水那样从每一根琴弦溢了出去，静悄悄地在部落上空流淌。

女人们轻轻唱着家乡的歌谣，为部落里的男人送行。

其中瑞罗娜是最耀眼的女人，像是古希腊掌管美丽和欲望的女神。

她侧盘着双腿坐在一根木桩上，怀抱那把木色竖琴，低着头演奏。

身上还是那件束腰白裙子，勾勒出身体柔软起伏的线条，裙摆下是白皙无暇的脚掌，轻轻悬在沙地上。

气质宁静优雅，一声不吭地低头弹琴，披散着金色的长发，发梢结着彩色丝带，风来的时候丝带和长发一起飘动。

“什么曲子，还挺好听。”莱昂过来，语气平淡。

琴声忽地停顿了，尾音袅袅。

瑞罗娜仰头看着莱昂，少女肌肤像是沁红的软玉，眼眸湛蓝如海，一头金发总会让人想起温暖灿烂的阳光。

她抬头仰视的时候，胸口衬着细长的腰肢，看上去丰腴饱满、又白得晃眼。

毕竟是贵族后裔，哪怕落魄了也还是一个大美人。

“传颂英雄事迹的曲子，我会把你的事迹写成歌曲，传遍整个大陆。”瑞罗娜柔声道。

“是我们。”莱昂指向黑压压、人头攒动的男人们纠正道，“英雄不是我一个人，而是所有随我出征的勇士！”

吼——

上千人的队伍举起武器怒吼，骏马嘶鸣声如闪电划破夜空，震得这片天地颤动。

“攻下河谷平原，每个人都会有房子！都会有土地！都会有家！不用再挤在漏风狭小的帐篷里，还能有肥沃的土地耕种和放牧，这是我对诸位许下的承诺！现在！也请诸位随我一起实现这个理想！”

莱昂举起了沉重的战刀，而后猛地指向东方，战刀迎着晚风啸鸣起来，摄人心魄。

“杀——！”

“杀——！”

“杀——！”

吼声冲天而起，男人们高举他们的长枪，追随着莱昂驰向浩瀚的战场。

瑞罗娜小嘴微张，但对方已经骑着烈马跑远了，莱昂留给她的是一个夜幕中的背影，对方怒吼着，像一头真正的狮子一般，再不回头。

沙尘滚滚卷起，大战的号角已经吹响，胜利的天平不知偏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