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亲弟弟

“慌什么!玉蝉又不是外人!让她知道也好,我们家清欢啊,跟四皇子殿下,那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这银子,就是给清欢在贵人面前走动打点的!以后咱们孟家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母亲!别说了!”孟清欢又急又羞,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扑上去捂曹氏的嘴。

孟玉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直冒上来。

好!好得很!用她亡母的娘家银子,去贴补害死母亲的仇人之女,去攀龙附凤!

曹氏被孟清欢阻止,悻悻地住了口。

孟玉蝉缓缓站起身,脸上最后一丝伪装出来的顺从也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这信,我不写。”

“什么?!”曹氏和孟清欢同时惊叫出声。

“你刚才明明答应……”曹氏气得手指都在抖。

“我答应写信的前提,是母亲您说这笔银子是为了‘孟家’。”

孟玉蝉打断她,“可您和清欢妹妹刚才说得明明白白,这银子,是给清欢妹妹用的,是她要去打点四皇子殿下!既然是清欢妹妹要用钱,那就不该由我写信去外祖家要。外祖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更不是用来填无底洞的!”

“你敢反悔?!”曹氏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震得桌上的茶具叮当作响,“孟玉蝉!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你别忘了止危!你亲弟弟的命,捏在我手里!你不写信,信不信我明天就让他‘病’得爬不起来,让他在书院里‘意外’摔断腿?!我看你到时后不后悔!”

“母亲!”孟清欢也急了,顾不上装可怜,“大姐姐,您误会了!这银子虽然是以我的名义要,可最终受益的是我们整个孟家啊!娘家好了,您这出嫁的女儿在侯府腰杆子才硬,才有依靠啊!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呀!”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孟玉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看着孟清欢,眼神里充满了冰冷的嘲讽,“清欢妹妹说得真好听。那姐姐问你一句,”

她微微倾身,目光如炬,“为什么这笔能让‘整个孟家’受益的银子,必须经由你孟清欢的手,才能发挥作用?为什么不能直接给父亲去操办?难道父亲还比不上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更能为孟家谋利?”

“我……”孟清欢被这犀利的问题问得张口结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是啊,为什么?

“牙尖嘴利!”曹氏彻底撕破了脸,指着孟玉蝉的鼻子破口大骂,“贱蹄子!跟你那死鬼娘一样不识抬举!我告诉你,这银子,你今天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不然……”

“不然怎么样?!”

一声属于少年的、充满戾气的怒吼,如同惊雷般在正堂门口炸响!

厚重的雕花门被人从外面猛地一脚踹开,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一个穿着锦缎书院学子服的少年,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他约莫十四五岁年纪,身形已经有了几分挺拔,但脸上的稚气未脱,此刻却因为愤怒而扭曲着。

眼睛瞪得溜圆,里面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毫不掩饰的憎恶,直直地射向孟玉蝉!

正是孟玉蝉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孟止危!

他显然已经在门外偷听了许久。

孟止危几步冲到孟玉蝉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孟玉蝉!你还是不是我亲姐姐?!母亲和清欢姐姐不过是要你写封信,你推三阻四,废话连篇!不就是三万两银子吗?外祖父家那么有钱,给点银子怎么了?那是天经地义!那是他们欠我们孟家的!”

他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我告诉你,母亲和父亲待我极好!清欢姐姐更是处处为我着想!比你强一千倍一万倍!你倒好,抢了清欢姐姐的亲事,嫁进侯府享福,转头就忘了本!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还想害我在书院里受苦?!你安的什么心?!”

孟玉蝉如遭雷击!她看着眼前这个血脉相连的亲弟弟,看着他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憎恨,看着他维护曹氏和孟清欢时那理所当然的样子,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冻僵了。

震惊、错愕、难以置信……最后,统统化为一片死寂的心寒,还有……为亡母感到的滔天悲愤!

母亲,您拼死生下的儿子,就是这样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我让你写封信要钱,是为了你好!为了孟家好!你倒好,在这里为难母亲和清欢姐姐!”

孟止危越说越气,仿佛孟玉蝉犯下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你不写是吧?行!你不写,我自己写!以后外祖家的银子,我直接去要!用不着你在这假惺惺地挡路!”

他喘着粗气,像是觉得还不够解气,又抛出一句更诛心的话:“还有!你从孟家带去侯府的那些嫁妆,原本都是给清欢姐姐准备的!你一个抢了别人亲事的人,有什么脸面占着?识相的,赶紧都给我还回来!”

“好!说得好!我的儿,真真是明白事理!”曹氏拍着手,脸上笑开了花,看向孟止危的眼神充满了赞赏和得意。

孟清欢也抬起头,看向孟止危,柔声道:“止危弟弟,别气坏了身子。大姐姐她……只是一时想岔了。”

她望向孟玉蝉的眼神,却充满了胜利者的怜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孟玉蝉站在那里,身体挺得笔直,像一尊冰封的雕像。

她看着眼前这“其乐融融”的“一家人”,看着那个她曾拼尽全力想要护住的亲弟弟,用最恶毒的言语往她心口捅刀子。

她的心,在那一瞬间被彻底碾成了齑粉。

一股暴戾的杀意在她胸中疯狂翻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狠狠一巴掌扇在孟止危那张写满愚蠢与背叛的脸上!

母亲……母亲……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

那铁锈般的味道,和记忆中母亲临死前身下涌出的温热液体,气息何其相似!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和一片死寂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