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孽雨前夕

“周师姐！快回去！关好门窗！千万别出来！”

刘秀猛地对还在发愣的周静低吼道，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嘶哑变形。

周静被他从未有过的严厉语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点点头，转身就向峰顶跑去。

刘秀站在原地，狂风卷起他破烂的衣角。

他抬头望着那仿佛要压垮整个山谷的暗红云层，感受着空气中疯狂飙升的秽气浓度，体内那新生的【吞秽神通】在恐惧与渴望中疯狂咆哮。

他缠着布条的左手，那灰败的尸斑之下，骨骼深处传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渴望吞噬的悸动。

“你是饿了吗？”刘秀右手抚摸着缠着布条的左手

药渣谷？不，这是他的猎场！是【吞秽神通】初试锋芒的修罗场！

他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冰冷的决绝取代，迎着腥风，低语道：

“来吧…看看谁…吞了谁！”

……

落霞城，监秽司地牢深处。

潮湿、阴冷，空气中弥漫着血腥、腐臭和绝望的气息。

这里是张虎的“猎场”之一。

一盏惨绿的人皮灯笼悬挂在刑架上，幽幽的光芒映照着张虎那张布满风霜、此刻却因兴奋而扭曲的脸。

他脚下，倒着一具刚被抽干生魂、胸口洞开的尸体，额头上监秽司低级巡卒的标识清晰可见。

张虎贪婪地深吸一口气，灯笼绿光微涨，虎口那道暗红纹路如同饱食的毒蛇，变得更加深邃凝练，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邪异波动。

炼气巅峰的瓶颈，似乎又松动了一丝。

“快了…很快就能筑基…到时候，这落霞城，谁还能阻我？”

他低声狞笑，声音在空旷的地牢里回荡。

然而，当他下意识去摩挲腰间一个特制的皮囊时，笑容却僵住了。

皮囊里，静静躺着那块从刘秀身上夺来的灰白色残缺玉佩。

入手依旧冰凉温润，古朴无华。

但每当张虎试图用自己的邪功血气去侵蚀、炼化它时，玉佩内部便会涌现出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纯净的“死寂之力”，如同最冷的冰针，狠狠刺入他的邪功脉络，带来钻心的痛楚和强烈的排斥感！

虎口的暗红纹路更是躁动不安，传递出本能的恐惧！

“该死！”张虎眼中凶光闪烁，脸上肌肉抽搐，“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刘家…区区一个破落户，怎会有这等异宝？”

他尝试过滴血认主，毫无反应；用阴火煅烧，玉佩纹丝不动；甚至试图将其镶嵌在法器上，结果法器瞬间灵性大失！这玉佩仿佛一个顽固的刺猬，无从下口，却又散发着令他垂涎欲滴的神秘气息。

“药王谷…药渣谷…”

张虎阴冷的目光投向云雾山方向，

“刘家那两个小崽子肯定知道些什么！尤其是那个刘秀！此物与他血脉相连，必有感应！等孽雨降下，谷中大乱，便是我的机会！抓住那小子，逼问秘密！这玉佩…还有药王谷那批‘净世丹’…都将是我的囊中之物！”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满是贪婪与残忍。

药王谷大长老承诺的“净世丹”，能极大提升他在孽雨中的生存几率和修炼速度，是他更进一步的阶梯。

而刘秀和玉佩的秘密，则是他通往更高力量的钥匙！

“还有七天…七天之后，孽雨倾盆，便是收割之时！”

张虎收起玉佩，一脚踢开脚下的尸体，如同丢弃垃圾。

他需要去准备一些东西，确保在药王谷那场血腥盛宴中，他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而此时的药王谷，丹鼎阁核心密室。

这里隔绝了外界的空气，墙壁上铭刻着繁复的聚灵与隔绝符文，空气中弥漫着精纯却带着一丝冷硬感的灵气。

巨大的丹炉在阵法中心悬浮，炉壁赤红，散发出恐怖的高温，炉内隐约传来沉闷如雷的轰鸣，以及无数细碎、凄厉、仿佛灵魂被碾磨的哀嚎！

药王谷大长老，“玄冥子”，身披绣着九幽玄蛇图案的墨黑道袍，枯槁的脸上毫无表情，唯有一双深陷的眼窝中，跳动着两点幽蓝色的火焰。

他枯瘦的手指如同鹰爪，正缓缓拂过面前悬浮的一块巨大水晶。

水晶中，倒映着整个药王谷的微缩景象

无数带着黑符的采药工、杂役如同蝼蚁般在谷中劳作，引灵坪上弟子演练，各峰灵光闪烁…

而在谷底深处，一个覆盖了整个盆地的、由无数血色符文构成的巨大阵法，正在水晶中缓缓旋转，散发出吞噬一切生机的邪异光芒！

“阵眼填充进度如何？”玄冥子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

侍立在一旁、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躬身回答：“回禀大长老，九百九十九处主阵眼，‘药引’已填充七百三十处，皆为精壮生魂怨魄。

剩余阵眼，将在孽雨降临前七日，由各峰遴选‘自愿献身’之弟子补足。”

黑影的声音毫无感情波动。

“自愿？呵呵…”玄冥子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幽蓝的目光扫过水晶中烈阳峰的方向，“烈阳师弟那边，那个‘木火双灵根’的小子，可安排妥当了？”

“已安排妥当。赵鹰正以‘淬炼灵根’为名，每日以秘药浸泡其肉身，激发其木火本源，并以幻阵不断侵蚀其心神，剥离其人性。七日后孽雨降临，其肉身与灵魂将化为最精纯的‘木火灵引’，点燃‘净世大阵’核心，助大药功成！”

黑影语气冰冷，

“此子心思纯净，执念未深，转化效率极高，实乃上佳药引。”

玄冥子满意地点点头，幽蓝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水晶，看到了那个懵懂无知、即将被推入地狱的少年。

“净世丹…唯有以万灵精粹为薪，以天地秽气为火，方可炼成！此丹一成，吾等便可在这孽雨秽世中开辟一方净土，甚至…触摸那尸解仙途！药王谷？待大药功成，此地便是真正的‘药渣谷’，我等便是新世界的主宰！烈阳…寒月…哼，皆为踏脚石罢了！”

他枯爪一挥，水晶中景象变化，显现出谷外天空。

那污浊的暗红云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厚、翻滚，如同凝固的污血，低垂得仿佛要压垮山峦！

一股毁灭性的秽气风暴正在云层深处酝酿！

“通知下去，各峰弟子，除守护阵眼者，孽雨降临前七日，非令不得擅动！违者…投入丹炉！”玄冥子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静待…天时！”

寒月峰药圃，冰冷的石屋内。

刘秀盘膝而坐，浑身被一层淡淡的、近乎透明的灰白色雾气笼罩。

这雾气并非灵气，而是他运转【吞秽神通】，从周围环境、尤其是从额头上那枚“净身符”中强行剥离、吞噬而来的精纯秽气，经过体内神秘磨盘的碾磨转化后，形成的奇异能量。

此刻，他正处于突破的关键时刻！

额头黑符剧烈震颤，发出无声的尖啸，试图抵抗那霸道的吞噬之力。

比以往浓郁十倍的阴冷秽气疯狂涌入体内，如同万载寒冰洪流，冲击着他的经脉、脏腑！剧痛！冰冷！无数绝望、怨毒的负面情绪碎片如同钢针般刺入他的识海！

“呃啊…！”

刘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体表甚至凝结出一层薄薄的黑霜！

他左手的布条早已崩碎，整只手掌连同半截小臂，皮肤已彻底化为一种冰冷的、毫无生气的灰败色泽，如同陈年的死玉！

尸斑之下，骨骼深处传来阵阵麻痒和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生长！

但他紧守心神，将全部意志都投入到体内那个无形的吞噬漩涡之中！漩涡疯狂旋转，碾磨着涌入的秽气洪流！剥离！粉碎！净化！

一丝丝冰凉死寂、却又精纯无比的能量被提炼出来，如同涓涓细流，汇入他丹田气海。

干涸的丹田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这股能量。

原本稀薄散乱的气息，开始飞速凝聚、压缩、旋转！

轰！

仿佛无形的壁垒被冲破！

刘秀体内发出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闷响！丹田气海中，一团微弱却凝实、散发着灰白死寂光泽的气旋，终于稳固成型！

“练气初期！”

在这污浊末世，以吞噬秽气为源，他竟硬生生踏入了修仙的门槛！

一股远比之前强大的力量感瞬间充斥全身！

五感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屋外药圃里那些变异药草叶片下，秽气流动的细微声响！

额头上那枚黑符，此刻光芒黯淡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对他的束缚力大减！

然而，代价同样巨大！

左手的灰败玉化，已蔓延至肘部！小臂的皮肤冰冷坚硬，触感如同真正的玉石，甚至隐隐透出一种金属般的冷光。

他能感觉到，手臂骨骼的密度似乎也在增加，变得异常沉重。

更让他心悸的是，那骨骼深处传来的躁动感越来越强！

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饥饿的虫子在里面苏醒，渴望着…更庞大、更精纯的秽气！

这躁动感甚至影响了他的心神，让他看向屋外那暗红天穹时，眼中除了警惕，竟也生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渴望！

他强压下这危险的悸动，低头看着自己灰败冰冷的左手。

这不再是简单的“尸斑”，而是向着某种未知存在的方向，迈出了坚实而恐怖的一步！

“力量…这就是力量的感觉…”刘秀握紧了冰冷的左手，感受着其中蕴含的、远超常人的怪力，“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望向烈阳峰的方向，目光穿透石壁，仿佛看到了那个被囚禁、被当成“药引”温养的弟弟刘林。

“小林子…等着哥…”刘秀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孽雨…就是我的机会！”

就在这时，药圃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周静带着哭腔的声音：

“刘秀！刘秀！不好了！烈阳峰那边…他们把刘林带走了！关进了‘淬火洞’！说是…说是要帮他淬炼灵根，准备迎接什么‘大机缘’！师父让我别管，说那是烈阳峰的内务…可我…我偷偷听到赵鹰和一个黑袍人说…说刘林是什么‘核心药引’…七天后就要…就要…”

周静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无力感。

刘秀猛地站起身，冰冷的左手瞬间握紧了腰间那把用来除草的、锈迹斑斑的柴刀。

刀柄在他灰败的手指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核心药引…淬火洞…七天后…

玄冥子水晶中的话语，周静此刻的哭诉，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刘秀的心脏！

他的弟弟，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竟然被选定为开启那血腥大阵、炼就所谓“净世丹”的核心祭品！

所谓的木火双灵根天才，不过是等待被献祭的羔羊！

七天后，孽雨降临之时，便是刘林被投入地狱熔炉、化为孽兽药引之刻！

愤怒！

如同火山般在刘秀胸腔爆发！

冰冷的左手躁动感前所未有的强烈，灰败的玉化皮肤下，仿佛有黑色的血管在搏动！吞噬的欲望与毁灭的杀意交织在一起！

“淬火洞…赵鹰…玄冥子…”刘秀的声音低沉嘶哑，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你们…找死！”

他推开石门，屋外，暗红色的天穹如同巨大的污血幕布，沉沉地压在药王谷上空。腥甜的风带着铁锈味，卷起枯叶和尘埃。

距离孽雨降临，还有七天。

这七天，将是刘秀化身恶鬼，为拯救弟弟而向整个药王谷布局挥刀的…死亡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