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生是无法读档的烂游戏

林舟骑着他那辆花了三百块淘来的二手电驴，在狂风暴雨中行驶。

头盔的面罩早已被雨水打花，手机在支架上发出凄厉的尖啸，屏幕上鲜红的倒计时只剩下最后三分钟。

【订单即将超时！】

冰冷的机械女声在漏电的蓝牙耳机里反复播报，滋啦作响，一下下扎着他早已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这是一单送往城东富人区“御景一号”的下午茶，距离三十公里，配送费，二十五块。

更可笑的是，他这辆破车的电瓶在半路就彻底罢工了。

林舟硬生生顶着几乎能把人吹飞的暴雨，用两条腿蹬着这辆一百多斤的铁疙瘩，狂奔了最后三公里。

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股雨水的腥味和喉咙深处的铁锈味。

浑身上下，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几乎要夺走他身体的最后一丝热量。

“妈的……”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终于，那片在雨幕中依旧金碧辉煌的小区大门，出现在视野尽头。

他几乎是把车砸在门禁旁边，从外卖箱里抢出那份包装精致的下午茶，用尽最后的力气，瘸着腿冲向那栋灯火通明的独栋别墅。

按下门铃。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牙齿因为寒冷而上下打战的咯咯声。

门开了。

一股混合着暖气和高级香薰的暖风涌了出来，瞬间包裹住他。

门内，是一个与他截然不同的世界。

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天花板上垂下璀璨的水晶吊灯，柔软的羊毛地毯上，一只纯白的波斯猫正优雅地舔着爪子。

一个穿着真丝睡袍的女人，画着精致的妆容，慵懒地倚着门框，正举着手机拍窗外的雨景，似乎在为什么岁月静好的朋友圈文案而构图，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分给他一个。

“您的……下午茶。”林舟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双手递上餐盒。

女人这才慢悠悠地转过头，好看的眉毛在看到他这副落汤鸡模样的瞬间，便嫌恶地蹙了起来。

她甚至还捏住了鼻子，往后退了一小步，就像他是什么从下水道里爬出来的、带着病毒的活体生物。

“你就这么送过来的？”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天然的、不加掩饰的优越感。

“看看你这身水，都滴到我的地毯上了。里面的蛋糕还能吃吗？”

她打量着他，目光像是在检查一件物品。

林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慢慢收紧。

他只是沉默着，弯下腰，想把餐盒轻轻放在门口的鞋柜上。

“别放那儿！”女人尖锐地叫了一声。

“放地上！脏死了。”

林舟的动作僵住了。

他看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又看了看自己滴着泥水的裤腿。

最终，他还是沉默地，将那份价值几百块的下午茶，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滴。”

手机传来了一声冰冷的提示音。

【您已被客户投诉，原因：送餐超时。本单配送费扣除，并罚款五十元。】

林舟的身体彻底僵硬。

女人显然也听到了这个提示音，她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笑意，慢条斯理地开口：

“开不起好车，就别学人家送外卖嘛。这年头，做什么不需要点资本？超时就是超时，规定如此，跟我可没关系。”

她说完，甚至没去拿地上的餐盒，砰的一声，将厚重的实木门在林舟面前重重关上。

门里门外，两个世界。

林舟在冰冷的雨中站了很久，雨水顺着他毫无血色的脸颊滑落。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直到传来刺痛，他才麻木地松开。

屈辱，像浓稠的墨汁，将他的整个世界染成了一片漆黑。

他慢慢转身，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步走回自己的电驴旁。

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

是妹妹林晚晚发来的短信。

“哥！我拿到省一等奖学金啦！八千块！我们导员还说，学校要额外奖励我两千！

加起来就有一万了！哈哈哈我厉害吧！

等你下个月生日，我给你买你一直想要的那个最新款的华威手机！

让你在同学面前也有面子！”

短信的末尾，还跟着一个用颜文字拼成的、傻乎乎的、露出两排大牙的笑脸。

他眼眶一热，几乎要落下泪来，却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用冻得僵硬的手指，在屏幕上敲下一个字。

“好。”

他重新跨上电驴，再次蹬了起来。

妹妹是他活下去唯一的理由。

为了她，一切都值。

路口，绿灯开始闪烁。

他蹬着车，准备通过路口时。

一辆火红色的法拉利跑车，完全无视了红灯，从侧面猛冲过来。

刺目的远光灯晃得林舟瞬间致盲。

他瞳孔骤然收缩，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求生的本能，下意识地猛打方向盘。

“刺啦——”

电驴在湿滑的路面上瞬间失控，他整个人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甩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狼狈的抛物线，重重地摔在地上。

额头，一阵剧痛。

他感觉自己好像撞到了什么异常坚硬的东西上，黏稠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下，模糊了视线。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好像看到，自己撞上的是路边绿化带里一块半人高的、布满了青苔的古旧石碑。

他摔倒时，右手下意识撑地，流着血的手掌，正好按在了石碑上一个模糊不清的、如同龙形又似闪电的古朴符号上。

那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一股冰冷至极的气流，从掌心钻入，沿着手臂，直冲脑海。

……

不知过了多久。

林舟在一阵熟悉的、廉价泡面和潮湿衣物混合的怪味中醒来。

他回到了自己那个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

墙壁上满是水渍晕开的霉斑，像一幅幅抽象的地图。

头疼得快要裂开。

他挣扎着坐起来，摸了摸额头，只有一个已经结痂的小口子，连皮外伤都算不上。

“幻觉么……”

他晃了晃昏沉的脑袋，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漫长的、光怪陆离的噩梦。

屋里唯一的“活物”，是他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室友养的一只乌龟，此刻正趴在角落的塑料盆里，伸长了脖子，一动不动，宛如圆寂。

林舟的视线无意中落在了桌上那半个没吃完的面包上。

下一秒。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半透明的，充满了科技感的，类似游戏属性面板的东西，突兀地在他眼前展开，光芒柔和，却又无比清晰。

【物品：发霉的面包】

【出品时间：七天前】

【状态：已滋生黄曲霉、青霉等多种有害菌落，蛋白质含量-5%，毒素含量+300%。】

【隐藏履历：曾被一只携带沙门氏菌的德国小蠊爬过，留下信息素残留，预计三小时后将引来该蟑螂的家族聚餐。】

林舟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

他使劲眨了眨眼，又狠狠揉了揉。

面板依旧清晰地悬浮在面包上方，甚至还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3D效果。

他猛地扭过头，看向墙角的那只乌龟。

【生物：中华草龟】

【姓名：王八（由其不靠谱的主人命名）】

【年龄：5岁零两个月】

【状态：极度饥饿，思考龟生，正在考虑是否可以食用自己的排泄物以维持生存。】

【隐藏履历：三天前，在它主人试图给它“改善伙食”（投喂了一根辣条）时，它曾英勇地咬了对方一口，导致对方现在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需要去打狂犬疫苗。】

林舟：“……”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尾椎骨笔直地冲上天灵盖。

这不是幻觉！

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吱呀作响的床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像是要挣脱肋骨的束缚，跳出来一般。

震惊，恐惧，荒诞，以及一丝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的狂喜，各种情绪在他脑中交织爆炸，几乎要让他昏厥过去。

许久，许久。

他才慢慢冷静下来。

他颤抖着，缓缓抬起手，像是做一个神圣的仪式，将目光对准了自己。

一个比之前所有面板都更加复杂、更加精美的，带着一圈淡金色边框的属性面板，缓缓在他眼前展开。

【姓名：林舟】

【种族：人类】

【年龄：22岁】

【生命等级：0】

【状态：轻微脑震荡，长期营养不良，气运衰败（黑），精神力逸散。】

【天赋：道眼（未觉醒）】

【掌握能力：万物履——】

面板上的信息流，到这里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键，最后的那个字，模糊不清，任凭他如何瞪大眼睛，也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