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告别

天边的晚霞变成暗橙色的时候，两人站起身，打算回家。

令白陆绶有些意外的是，柯莉菲乘坐的交通工具，居然是“白尾鹤”上的逃生飞船。

难怪会比自己先到森麓湖……

两人到家时，天空已是蓝灰色。

正是太阳落下之后的二十分钟里被称为一天中最美时分的“蓝调时刻”。

暮色里，两人远远便能看见，院子门口挨挨挤挤，站着十来个人。

“我是受星际联盟指派，为您护航的尉官迪隆，您就是白陆绶先生吧？”

人群中一个气质不凡的壮汉走了出来，对白陆绶行了一个军礼。

很快他又微微转身，对柯莉菲做了同样的动作。“尊敬的星际自由者，古里安娜·冯·柯莉菲女士，很荣幸见到您。”

白陆绶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停止这繁琐的介绍，

“什么意思，你们在这？”他伸手指了指堵在门口的一群人，

“这么大一帮子人往我这门口一杵，知道的是我要去赴任机械设计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犯了什么罪搁这抓我呢？”

“这……”迪隆看了一眼身后众人，“少尉以下的可以离开了。”

人群立刻走了大半，只剩下两个人，加上迪隆一共三个。

“因为等了一下午，您也没有来基地，所以我们就过来请您了。

人数稍多，给您造成了不好的影响，还请见谅……”

“有话快说，到底找我干什么？什么规矩先别管了，有事说事。”

白陆绶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于是有些不耐烦道。

迪隆立马换了语气，

“星际联盟的要求是，让您今天下午就去基地报道，然后我们今晚就可以整队，明天就能出发，前往埃尔法戴森球。”

“那你们整你们的队就是，我去了还能帮你们整队不成？”

白陆绶莫名奇妙道，“明天早上我会准时到的，你报个出发的时间和地点。”

“十二点之前都可以，我们的飞船，目前都停靠在西北之眼空天基地的一号补给空港内。”迪隆松了口气。

“行了知道了，你们走吧。”

白陆绶摆摆手。

三人立刻转身就走，毫不犹豫。

两人进了院子，老头躺在摇椅上，依旧闭着眼，“机甲我慢慢来收尾就是，你赶紧收拾东西去吧。”

“我觉得有必要抓紧时间讨论一下后续的计划。”柯莉菲道。

老头眉毛一挑，连忙从摇椅上站起，蒲扇一挥，“进屋说话。”

三人聊到深夜。

翌日清晨。

白陆绶今天特意起得很早，没有打搅两人。

他最后看了一眼院子。

比起以前已经明显少了很多的废铁破烂，只堆在院子的角落里。

属于他的房间，窗户和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

两只老爷子亲手做的老木凳，一大一小堆在角落，坐的一面被磨得铮亮。

他亲手做的改装自行车就停在简陋车棚里，昨天用过之后，还没有来得及重新充氮。

他关上了院门。

转身回头。

他忽然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程茉站在不远处。

“你——！”

因为太过意外，以至于他一时竟然说不出任何话来。

“这两个月没来串门，实在是因为你爷爷不让我来，真的不是我不想来的！”

程茉歉意道，

“昨天柯莉菲给我打了电话，说你今天就要走，所以我就在这等你了，我觉得，怎么也得来再见你一面。”

“……你还会回来吗？”她抬起头，看着白陆绶。

白陆绶最终决定撒一个谎，他别过头，不敢直视程茉，

“应该……不会了吧，就算回来，估计也是几十年后了。”

“嗯，好。”

“祝你……一路顺风哦。”程茉低下头。。

“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白陆绶忽然问。

程茉抬起头，“什么？”

“老爷子年龄大了，如果哪天他不在了，你能不能给我发个简讯？”

“嗯，我会的。”她挤出一个笑脸，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东西。“这个你带上吧。”

白陆绶接过，是一张照片。

准确来说，是一张程茉视角的自拍。

照片里，程茉对着相机悄悄伸出两根手指比着耶，笑容灿烂。

老头在她后面，躺在摇椅上，闭着眼。

白陆绶则还在老头的右后方，很远的位置。

不过照片里，他的头扭向一边，显然是被其他什么东西给吸引了注意力。

从不远处的破烂堆来看，这张照片，恐怕是很早之前拍的了。

“是之前来你家串门的时候拍的，以后想家了，可以拿出来看看。”

白陆绶沉默良久，缓缓将照片放进了衣服最里面的兜里。

“真的很谢谢你……”

“再见。”程茉只是轻声说。

“再见。”白陆绶也说。

然后，

他转过了此生最艰难的一次转身。

好像在转身那一刻，他的肩头忽然就压下了人生前二十年的全部。

所以他有些难以承受，呼吸微微颤抖。

来到地球的人，会受到星际联盟的严格审查，对大多数人来讲，只要不带人出去，其实来地球无非就是程序复杂一点罢了。

但他不一样，他根本经不起星际联盟的审查……

程茉站在原地，目送着白陆绶离去的背影。

“这好吗？”

屋内，柯莉菲与老头站在窗户边，微微皱眉。

隔着窗帘的缝隙，他们两人早已经目睹了楼下的全部。

“小子马上都要死了，还好什么好？”老头翻了个白眼，气得胡子倒竖。

“本来我都想让他俩别联系了，省得以后都烦心，你倒好，一个电话给我搅浑完了……”

老头手一摊，难得冲着柯莉菲生起了气。

“抱歉，我打电话的时候，计划还没讨论出来……”柯莉菲有些不好意思。

“得了，事情都这样了，看吧，等小子死讯传来的时候，还有得那丫头哭的……”

老头摇了摇头，重重叹了口气。

“我可以让她以后，也去莱茵星域。”柯莉菲忽然道。

关系一熟，老头说话就容易有脾气，“去屁啊？除了星际联盟，谁能从这地球上再扣出一个人出去？你行吗？”

柯莉菲叹了口气。

“得了，我还是赶紧给你修好那机甲，然后你也快走吧，

别到时候去晚了，真让小子死外边了——”

老头快步下了楼梯，直奔机甲的方向。

这天中午。

从“西北之眼”空天维护基地的一号港口内，陆续飞出了数艘巨大的宇宙飞船。

飞船高调地在空中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后，才以极快的速度奔向太空。

白陆绶被星际联盟指定征调的事，早已在英兰学院铺天盖地的宣传中，扩散到了基地周围的每一户人耳朵里。

因此看到这一幕，每个人心里，几乎都明白。

这是有个叫白陆绶的机械天才，去到了广袤的宇宙星海，将要大展身手了——

（第一卷）

（地球空间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