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残酷世道

一行人返回府邸，情绪低落，气氛沉闷。

“公子，您还没用膳，吃些东西吧。”

看着一桌子的饭菜，曹冲提不起任何食欲。

不只是生理上，更有心理上。

“撤下去，让院里人分着吃吧。”曹冲挥手道：“都退下，让我静一静。”

很快，房间内只剩下曹冲与甄宓二人。

“冲弟，接下来怎么办？”甄宓打破沉默。

“只能等满府君查下去，不过...”

曹冲并不乐观，以当下的办案手段，恐怕查不出什么实质性证据。

“我估计...这事儿应该是曹彰所作所为。”

不能寄希望于证据，曹冲只能去推理猜测，究竟是谁人所为。

“怎么说？”甄宓立即追问。

“老二、老三、老四，三人都有动机去报复亡女父母。”曹冲分析道：“但三人之中，只有老三与亡女父母，曾有过直接冲突。”

“上门逼婚也好，坟前对峙也好，双方有过面对面接触，这一点老二、老四则不具备。”

“其次从性格方面来讲，这般暴虐之事，更像是老三的行事风格。”

曹丕性格阴刻，城府极深，就算想要报复，也不会用这般“低级”的手段。

同理，曹植文人性子，根本不屑做这般“粗鄙”之事。

“可曹彰此前已经出征了。”甄宓提醒道。

“是啊，这便是最好的脱罪证据。”曹冲解释道：“大军在手，随便派出三两个亲兵，就能轻松完成此事。”

曹冲还是小觑了曹彰的报复心，根本不是派人杀害，而是丧心病狂般亲自动手，享受报复的快感。

“我去找阿父！”甄宓愤然起身，“请他为亡女父母主持公道。”

“不可。”曹冲出言阻拦，“咱们没有证据，这只是我的猜测。”

“冲弟聪慧过人，你的猜测肯定是对的！”甄宓当即道：“只要告诉阿父，派人去把曹彰抓回来，一审便知分晓。”

“呵~”曹冲失笑道：“嫂子别傻了...”

“莫说没有证据，就算有铁证摆在面前，你觉得阿父会处置曹彰吗？”

“当然！”甄宓不假思索，“上次不就处置了他们兄弟吗？”

“大谬。”曹冲摇头道：“一些小事，阿父会主持公道。”

“但像这种大事，阿父知道了...只会替曹彰遮掩。”曹冲反问道：“难不成阿父还会大义灭亲，杀了自己的亲儿子？”

“难道就没有王法吗？”甄宓气愤道。

“王法？阿父就是王法。”曹冲唏嘘道：“至于大汉的王法，杀不动曹彰。”

“那为何冲弟还要对满府君施压呢？”甄宓又问道：“既然无法处置，你又何必去为难满府君。”

“查明真相，将一切公之于众，让舆论来施加压力。”曹冲沉声道：“律法杀不动曹彰，就用道德来杀他！”

“父亲会包庇儿子，司空却只能大义灭亲！”

“满府君刚正不阿，从不会徇私枉法。”曹冲继续道：“当初子廉从父的亲戚犯法，阿父出面说情，最终还是硬生生砍了。”

“眼下，只能寄希望于满府君，到时候咱们把真相公之于众。”

这一切的前提，都要建立在实质性证据上。

单凭推测是不行的，故而也只能等待。

“可恶！可恨！”甄宓痛骂道：“对无辜之人下手，畜生不如！”

此次事情对甄宓的冲击很大，完全想象不到，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多年的人，竟然能做出这么残暴的行径。

“唉~”曹冲叹息一声，突然问道：“若之前咱们不阻拦，会不会就没有这场悲剧呢？为了维护亡人的尊严，如今搭进去两条人命...”

若当初不阻拦，让曹彰挖走亡女，肯定就没有今日之事。

如此，曹冲不过损失一些面子。

自己的面子与两条人命...曹冲还是觉得后者更重要，哪怕是两个陌生人。

不光是甄宓受到冲击，曹冲同样如此，两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真正感受到这个时代的残酷，曹冲不禁感到阵阵彷徨。

“不！”甄宓开口道：“冲弟你没错，咱们都没错！”

“公道自在人心，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甄宓劝慰道：“是世道乱了...变得不分对错，只分强弱。”

“他们不敬亡人，践踏生者，就算没有这次，也还会有下次！”

“是啊！”曹冲感慨道：“只有强者才配谈仁义道德、是非对错。”

在这一刻，曹冲强烈渴望得到权力！

作为曹操的儿子，曹冲此前也想过，日后继承家业的事情。

但在此之前，却也从未深想过，更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今日之事，让曹冲彻底醒悟。

“冲弟，此事要不要告诉阿父？”甄宓询问道：“不行我去求求阿父，让他关注一下，满府君也会更加上心。”

“不可。”曹冲拒绝道：“绝不能让阿父提前知晓，否则真相大白时，就会被阿父直接压下去，咱们就失去公之于众的机会。”

命案，对于普通人是很大的事情。

但对于执掌天下军政的曹操，这件事还到不了他的面前。

哪怕是发生在邺城的命案，下边人会自行处理。

“我明白了。”甄宓连连点头，“嫂子都听你的。”

“嫂子还没用饭吧？”

说了半晌话，曹冲也慢慢缓过来，感到腹内饥饿。

“我让她们安排饭食，一起用些吧。”

“不了。”甄宓拒绝道：“还有许多账要算，就不打扰冲弟了。”

“看来擅室也不是件容易事啊。”曹冲感慨一句，“嫂子请便。”

“沉鱼。”曹冲朝院子里吆喝。

“来啦来啦~”

俄顷，沉鱼一溜小跑而来，问道：

“公子有何吩咐？”

看着她油汪汪的嘴唇，以及还在偷偷咀嚼的腮帮子，曹冲把嘴边的话咽回去。

“弄些点心来。”

沉鱼用力咽下去，问道：“公子饿了？”

“没，嘴馋了。”曹冲摆手道：“对了，请家宰过来一趟。”

“喏。”

不多时，家宰就被请来。

“仆拜见公子。”

“几日不见，长辈别来无恙？”曹冲随意寒暄。

家宰干笑道：“托您的福，一切都好，都好...公子可有吩咐？”

“长辈且坐。”曹冲抬手示意，“倒也没什么事情，就是给您提个醒。”

家宰刚要落座，一激灵连忙起身下拜，失声道：“公子何出此言？”

“呃...”曹冲见状一愣...一句话这么大歧义吗？

“长辈误会。”曹冲连忙解释，“是这样...”

曹冲把今日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告知家宰。

“我担心是曹彰报复，长辈此前得罪过他，故而喊您前来提个醒。”

说罢，曹冲还关切道：“曹彰没难为您吧？若是...”

“没有没有。”家宰忙不迭摇头，“仆在府上，谁敢乱来？”

“也对。”曹冲点头道：“不过还是小心为上。”

“仆记下了。”家宰又问道：“公子还有其他事情吗？”

“没有，长辈请便。”

“仆告退...”

家宰躬身低头，脸上神色复杂。

看着家宰退至门口，曹冲拿起一块糕点送入嘴里。

“公子。”

家宰猛然转身，快步来到近前，欲言又止。

“嗯？”曹冲忙灌下一口水，这才开口道：“长辈还有事情？”

“没...”家宰面露迟疑，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

“可是有什么困难？”曹冲试着询问，“长辈但说无妨，只要能帮上忙，晚辈绝不袖手旁观。”

家宰面露挣扎之色，纠结半晌后，嚅嗫道：

“没事儿...仆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