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小星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准确地说,是盯着镜子前空荡荡的位置。从锁骨往上,他的身体像被橡皮擦抹去般消失了。但脖子以下的部位依然清晰可见:印着“疯狂星期四“字样的T恤,皱巴巴的睡裤,还有那双因为三天没洗而散发着微妙气味的袜子。
“所以...周六的能力是局部隐身?“他试探性地挥动手臂,镜子里的衣袖随之摆动,但手腕以上的部分完全透明。
手机震动起来,是苏明媚发来的消息:【周六能力记录:根据前13位宿主的资料,周末能力通常是工作日的变体。你今天的可能是周四狗语翻译的延伸——存在感降低。】
齐小星回复:【我看起来像是上半身被截肢的幽灵。】发送完才注意到自己打字时看不见手指,打错了三个字。
林小碗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星哥!超市特价鸡蛋限时抢购!“伴随着她特有的电磁火花噼啪声。
齐小星眼睛一亮。自从外卖账号被封,存款在赔偿金和房租的双重夹击下已经见底。如果能隐身去超市...
“只要遮住脸就行。“他翻出冬天用的围巾和墨镜,在镜子前转了一圈。效果不错——活像个过度防备花粉症的怪人,但至少看不出脖子以上是透明的。
超市人流如织。齐小星推着购物车,紧张地避开监控摄像头。生鲜区的鸡蛋货架前已经围满了抢购的大妈,他深吸一口气,悄悄解开了围巾。
“哇啊!“旁边的小女孩突然指着齐小星尖叫,“妈妈!无头人!“
齐小星手忙脚乱地裹回围巾,但为时已晚——他的整个头部已经完全隐形,围巾像被无形支架撑起般悬在空中。大妈们惊恐地后退,有人打翻了鸡蛋盒,黄白液体在地上铺成恶心的地毯。
“冷静!这是...行为艺术!“齐小星试图解释,声音从空荡荡的围巾里传出。他下意识举起双手示意无害,却忘了自己还抓着两盒特价鸡蛋——于是围观群众看到两盒鸡蛋诡异地悬浮在空中,蛋盒上印着的母鸡仿佛在嘲笑这个场景。
保安来得比预想的快。齐小星转身就跑,结果被自己没系好的鞋带绊倒。这一摔让他的隐身能力突然增强——现在连T恤也消失了,只有裤子还顽固地保持着可见状态。
“抓住那个半透明的!“保安队长拿着对讲机吼道,同时谨慎地用防暴叉戳了戳齐小星唯一可见的牛仔裤。
五分钟后,齐小星坐在超市安保室里,能力逐渐消退。先是腰部显现,然后是胸口,最后头部像老式电视机开机一样慢慢浮现。保安队长在事件报告上写下:“抓获半截透明人一名,疑似使用高科技盗窃设备。备注:裤子品牌为Lee。“
“我真的只是来买鸡蛋的。“齐小星第十次解释,“这是个...医学状况。“
保安队长狐疑地看着他刚显形的脑袋:“什么病能让脑袋消失?穷病吗?“
最终因为没有实际盗窃行为,超市只让齐小星赔了打翻的鸡蛋钱就放他走了——代价是签字同意超市将监控视频用于“安全培训“。走出超市时,他听到两个店员兴奋地讨论要把视频发到抖音上,标题都想好了:#灵异事件之超市无头客。
回到宿主酒吧,齐小星瘫在卡座里,把遭遇讲给林小碗听。她笑得差点电磁短路,头发像海葵一样炸开:“你应该把裤子也脱了!全隐身不就跑掉了?“
“然后在街上裸奔?“齐小星翻了个白眼,“明天的热搜就是#变态隐身狂魔了。“
老陈推来一杯冒着蓝烟的饮料:“'社会性死亡复活药'特调,能让你暂时忘记自己上过三次热搜。“
齐小星一饮而尽,液体尝起来像是液态自尊心混合少量希望。效果立竿见影——当他再看到超市群里疯传的监控视频时,内心竟然毫无波动。
“苏医生呢?“他环顾四周,往常这个时间她应该在整理宿主数据。
“地下室做实验呢。“林小碗压低声音,“她最近怪怪的,经常半夜对着全息投影说话。“
齐小星悄悄溜到地下室门口。门没关严,透过缝隙可以看到苏明媚站在全息投影前,画面是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她反复练习着同一句话:“爸爸,我做到了。“语气时而骄傲,时而哽咽。
投影仪突然闪烁起来,跳转到一段加密文件。苏明媚迅速关闭它,但齐小星已经瞥见了标题:《99号协议最终阶段:宿主融合实验》。
他后退时不小心踩到老陈的猫尾巴,猫惨叫一声。苏明媚猛地转头:“谁在那里?“
齐小星本能地激活隐身能力——这次见效奇快,整个人瞬间透明。苏明媚拉开门时,只看到空荡荡的走廊和一脸无辜的猫。
“奇怪...“她喃喃自语,手臂上的蓝色血管微微发光。
齐小星屏住呼吸,慢慢后退。隐身状态下的世界变得异常安静——人类的说话声像是隔了层棉花,但其他声音却格外清晰:墙体内老鼠的抓挠声、电路中的电流声、甚至...植物的声音?
“我想死...杀了我...“窗台上的绿萝发出微弱的“声音“,在齐小星脑中形成清晰的语言,“三个月没见阳光了...人类都是魔鬼...“
他惊恐地看向其他盆栽——发财树在抱怨林小碗的静电让它掉叶子,多肉在吐槽老陈的二手烟。这不是幻觉,他真的能听懂植物说话!
齐小星跌跌撞撞地逃回阁楼,隐身状态逐渐解除。他抓起能力日历,在周六那栏补充:【进阶效果:植物语翻译+100%社死概率】。刚写完,手机响起苏明媚的消息:【紧急发现:周六能力可能伴随感知维度扩展,你是否听到异常声音?】
齐小星回复:【盆栽在讨论自杀。】发完觉得不够严肃,又补了个裂开的表情。
苏明媚回复得很快:【系统静音现象。99号协议宿主在能力进阶时,常规听觉会暂时关闭,开启更高维度的感知。别担心,通常持续不超过24小时。】
齐小星:【那我明天就能恢复?】
苏明媚:【理论上。但周日能力未知,建议做好心理准备。】
放下手机,齐小星发现阁楼安静得可怕——人类的说话声完全消失了,但楼下的植物抱怨、墙体内的虫蛀声、甚至电器运转的嗡鸣却异常清晰。冰箱突然“嗡“地一震,发出类似《忐忑》前奏的诡异旋律。
“这日子没法过了...“齐小星对着空气说,结果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听不见了。世界变成了默剧,只有非人类的声音震耳欲聋。
他尝试用冰箱贴拼出“SOS“求救信号,却因为磁力控制不稳(周一能力的残留影响),拼成了大大的“SB“。更糟的是,冰箱门突然自动开合,播放着植物版《忐忑》:“没有光~我要死~人类都是~大傻逼~“
正当齐小星考虑要不要跳窗逃跑时,阁楼的门开了。苏明媚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两个蓝牙耳机似的小装置。她的嘴唇开合着,但齐小星听不见声音。
她做了个“戴上“的手势。齐小星照做后,世界突然恢复正常——植物的抱怨消失了,人类的说话声回来了,冰箱也停止了发疯。
“临时屏蔽器。“苏明媚敲了敲耳机,“能过滤掉高维感知,只保留常规听觉。“
齐小星长舒一口气:“谢谢。刚才我的冰箱在唱《忐忑》。“
“正常。“苏明媚的嘴角微微上扬,“14号宿主能听懂鱼说话后,他家的扫地机器人开始朗诵《海燕》。“
她转身要走,齐小星突然想起看到的全息投影:“等等!你父亲...是不是和99号协议有关?“
苏明媚的背影僵住了。她慢慢转回身,手臂上的蓝色血管剧烈闪烁:“你看到了多少?“
“就...你对着投影说'爸爸我做到了'。“齐小星老实交代,“还有《宿主融合实验》的标题。“
苏明媚沉默了很久。最后她拉起袖子,露出已经完全变成电路板纹路的右臂:“我父亲是99号协议的首席设计师。这个反向印记不是实验标志,而是管理权限。“她苦笑着,“他把我改造成了活体控制器,用来约束所有宿主。“
齐小星的后颈突然刺痛,倒计时在视野边缘闪烁:60:00:00整。与此同时,苏明媚手臂上的纹路也同步亮起。
“六十小时后,“她的声音轻得像耳语,“所有宿主的能力会强制融合,产生足够启动情绪收割装置的能量。而我...“
地下室的警报突然响起。林小碗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来:“蓝眼睛带人包围了酒吧!他们找到了我们!“
苏明媚迅速恢复冷静:“齐小星,用你的周六能力带着这个离开。“她塞给他一个数据芯片,“里面有终止程序。去找那只黑猫,它能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那你呢?“
“我得留下来争取时间。“苏明媚按下墙上的隐藏开关,露出条通风管道,“记住,六十小时后,如果你听到全世界的人类突然同时尖叫...“
“就怎样?“
“就说明我们失败了。“她推着齐小星进入管道,“现在,消失吧。“
齐小星激活隐身能力,这次全身都顺利透明化了。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苏明媚站在全息投影前,画面切换成了蓝眼睛特工的实时监控。她的嘴唇无声地动着,像是在说:“爸爸,我这次真的能做到吗?“
通风管道黑暗狭窄,齐小星像只无头苍蝇般爬行。突然,一双发着蓝光的猫眼在前方亮起——是那只神秘的黑猫,嘴里叼着个微型手电筒。
“跟我来,透明人。“电子合成的女声在齐小星脑中直接响起,“我带你去见其他'零件'。“
齐小星想问“零件“是什么意思,但隐身状态下他发不出声音。黑猫轻盈地转身,尾巴尖闪烁着类似倒计时的红光:59:59:59。
管道深处,隐约传来宿主的喊叫声和能量武器蓄能的嗡鸣。齐小星的后颈灼热得像要燃烧起来,但他只是沉默地跟着黑猫,消失在错综复杂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