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小星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在周一早上八点穿着苏明媚给的“情绪稳定袜“出门买豆浆。
“袜子底部的重力锚能抵消80%悬浮力，“苏明媚昨晚是这么说的，“剩下20%靠意志控制。“她没说的是，如果袜子沾水，重力锚会像醉酒的水手一样工作失常。
豆浆店门口的洒水车唱着《生日快乐》驶过时，齐小星正盯着价目表纠结要不要加两块钱换无糖的。第一滴水溅到袜子的瞬间，他感觉脚底像是踩在了棉花糖做的蹦床上。
“卧槽——“
接下来的三秒钟像是慢动作播放：齐小星的左脚离开地面，右脚因为惊慌而猛蹬，整个人像被无形钓线拽起的鱼一样斜着射向天空。豆浆杯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最后扣在了路边交警的摩托车上。
“喂！那个飞人！“交警仰头大喊，头盔面罩反射着朝阳，“市区禁飞区不知道吗？“
齐小星手忙脚乱地抓住红绿灯横杆，像只树懒一样抱住了它。他现在距离地面约六米，正对着早高峰最繁忙的十字路口。下方迅速聚集起围观人群，至少二十部手机对准了他。
“我不是故意的！“齐小星喊道，声音被淹没在喇叭声和笑声中。袜子上的重力锚发出病弱的“嗡嗡“声，导致他在红绿灯上缓慢旋转，活像个人形风向标。
“是抖音新挑战吗？“一个穿JK制服的女生兴奋地问同伴，“#红绿灯挂人挑战？“
齐小星试图调整姿势，结果裤子后裆“刺啦“一声裂开了。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闪光灯亮成一片。更糟的是，他感觉到周一的悬浮能力正在增强——后颈的“99“印记热得像烙铁，袜子的重力锚发出临终般的哀鸣。
“大家退后！专业救援！“交警拿着扩音器喊道，同时悄悄掏出手机拍了张照。
齐小星绝望地抱紧红绿灯，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一抹熟悉的白大褂——苏明媚正挤过人群，栗色短发因为奔跑而蓬乱。她手里举着个像是电视遥控器的东西，对着齐小星猛按。
毫无反应。
苏明媚低头检查设备，表情突然凝固——遥控器屏幕上显示“信号干扰来源：军方级屏蔽设备“。她猛地抬头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马路对面一个戴墨镜的男人身上。那人举着报纸，但报纸中央有个不自然的凸起。
齐小星也看到了那个男人。即使隔着车流，那双蓝眼睛也像探照灯一样醒目。男人注意到他们的视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按下手中的某个装置。
“啊！“齐小星的后颈突然剧痛，像是有人往脊椎里灌了熔岩。袜子上的重力锚“啪“地炸出火花，他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再次升高，直到红绿灯横杆变成脚下的细线。
“齐小星！抓住这个！“苏明媚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她不知从哪找来了一卷消防水管，正奋力向上抛。水管在空中划出弧线，却在距离齐小星一米处无力地垂下。
人群发出整齐的“噢——“的失望声，像是在看马戏团表演失手。
齐小星绝望地看着地面——现在至少有上百人在围观，交通完全瘫痪。一辆新闻采访车的卫星天线正在升起，车身上写着“都市奇闻直击“。更可怕的是，蓝眼睛男人已经穿过马路，站在了苏明媚身后不到五米处。
就在这时，齐小星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他艰难地掏出来，看到林小碗发来的消息：【看抖音热搜！#人形气球社会性死亡】后面跟着笑哭表情。
点开链接，齐小星看到了自己——从裤裆开裂到红绿灯旋转的全过程已经被剪辑成15秒短视频，配乐是《飞得更高》，点赞数87万。热评第一：【建议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
“齐小星！“苏明媚突然大喊，“想伤心的事！越伤心越好！“
齐小星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悲伤情绪会触发冰冻能力，或许能抵消悬浮。他闭上眼睛，开始回想：32200元的投影仪赔偿、被永久封禁的外卖账号、还有上周那个把他当变态的相亲对象...
后颈的灼热感突然转为刺骨寒意。齐小星睁开眼，看到自己的呼气在五月清晨凝成白霜。红绿灯杆开始结冰，冰层顺着金属迅速蔓延。人群发出惊呼，纷纷后退。
“不够！再伤心点！“苏明媚喊道，同时警惕地瞥着越来越近的蓝眼睛。
齐小星咬咬牙，想起了最痛苦的记忆：大学时辛苦攒钱给女友买生日礼物，却看到她从富二代的跑车上下来；还有母亲病重时，他因为加班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冰霜以惊人的速度覆盖了整个十字路口。红绿灯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齐小星感到自己在缓缓下降——直到“咔嚓“一声脆响，结冰的红绿灯杆断裂了。
“小心！“苏明媚的警告来得太迟。齐小星随着断裂的红绿灯一起坠落，眼看就要砸在结冰的路面上——
一道蓝色电弧突然闪过，断裂的红绿灯杆诡异地停在了半空。齐小星摔在冰面上，虽然疼但好歹没骨折。他抬头看去，林小碗站在路边变电箱上，双手冒着电光，头发根根直立。
“电磁悬浮！“她得意地比了个V字，“新开发的技能！“
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口哨声。齐小星刚要松口气，就看到蓝眼睛男人已经挤到了最前排，手中的装置对准了林小碗。
“小心那个——“齐小星的警告被淹没在更大的喧哗声中。不知是谁起的头，围观群众突然集体举起手机，开始模仿齐小星卡在红绿灯上的姿势——歪头、抱臂、一条腿滑稽地翘起。抖音直播间的标题已经变成了：#人形气球挑战全民参与。
“快走！“苏明媚冲过来拽起齐小星，趁乱把他拖向小巷。林小碗紧随其后，不时回头释放电磁干扰。
巷子里，齐小星瘫坐在垃圾箱旁，检查着裤裆的裂口：“我的人生完了...“
“还没完。“苏明媚递给他一条不知从哪弄来的运动裤，“但快了——你上微博热搜了。“
果然，#人形气球社会性死亡已经冲到热搜第三，后面跟着“爆“字标签。点开话题，第一条就是交警部门官微发布的视频：【今日早高峰，一名男子违反《城市低空安全管理条例》第7条，被无人机喊话警告。提醒市民：遵守重力法，文明出行。】
视频里，无人机绕着卡在红绿灯上的齐小星飞行，机械音循环播放：“请遵守重力法，立即降落。请遵守重力法...“
“至少他们没通缉你。“林小碗试图安慰，同时用电磁能力给齐小星的手机充电——刚才坠落时电量只剩3%了。
苏明媚突然按住齐小星的肩膀：“看这个。“她放大热搜榜第17位——#蓝眼睛特工后面跟着个不太显眼的“新“字标签。点进去只有几条模糊的推文，配图是今天围观人群中那个蓝眼睛男人的侧影。
“他们不怕被发现了？“齐小星的后颈又刺痛起来。倒计时显示65:00:00整。
“相反。“苏明媚的声音降到极低，“他们在制造恐慌。99号协议的最后阶段需要公众的集体情绪波动作为能量源。“
巷口突然传来脚步声。三人警觉地转头，却看到是个戴红领巾的小学生。孩子怯生生地举起笔记本：“能...能给我偶像签个名吗？“他指着齐小星，“我以后也想当人形气球...“
回宿主酒吧的路上，齐小星至少被认出来五次。最尴尬的是在便利店，收银员坚持要他模仿红绿灯姿势合影，否则就不卖给他们矿泉水。
“习惯吧。“林小碗咬着冰棍说，“14号宿主现在靠和企鹅直播月入十万呢。“
酒吧里，老陈正在调试某种看起来像榨汁机与微波炉杂交的装置。“情绪稳定剂加强版，“他得意地拍拍机器，“喝了能让你暂时忘记自己是个网红。“
齐小星瘫在卡座里，手机不断震动——前同事群已经把他卡红绿灯的表情包设为了群头像。更糟的是，星辉科技HR发来邮件，要求他“就今日扰乱公共秩序行为做出解释，否则将考虑追加投影仪赔偿金利息“。
“看这个。“苏明媚把平板电脑推过来，屏幕上显示着蓝眼睛男人的高清特写——他手中的装置上有个小小的“99“标志，“他们在记录你的能力数据，为最终阶段做准备。“
齐小星放大图片，发现蓝眼睛的墨镜反射中，隐约可见更多穿黑西装的人分布在围观人群里，全都拿着类似设备。
“今天的闹剧是他们设计的？“
“不完全是。“苏明媚调出一段代码，“但他们确实放大了你的能力波动。知道为什么选周一早上吗？“她指向墙上的能力日历，“周一能力是所有情绪中波动幅度最大的，最适合采集极端数据。“
林小碗突然从厨房冲出来：“最新消息！你们看城市论坛！“
屏幕上是个刚发布的帖子：【悬赏10万寻找“飞人“】配图是齐小星卡在红绿灯上的清晰正脸照，发帖人ID是“科技爱好者“，但联系邮箱后缀是@99protocol.org。
“他们疯了？“齐小星瞪大眼睛，“公开通缉？“
“不，这是阳谋。“苏明媚的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调出一系列类似帖子，“全球范围内今天有17个宿主被悬赏，全部在人口密集区展示过能力。他们在逼迫宿主现身。“
齐小星的手机突然响起警报——是城市紧急通知：【气象局检测到异常重力波动，请市民避免高空作业】。通知发布时间正是他卡在红绿灯上的时刻。
“我们得加快进度了。“苏明媚起身拉上窗帘，倒计时在昏暗光线中显得格外刺眼：64:59:59。“最终集会提前到今晚。所有在逃宿主都会到场。“
老陈端着杯冒着紫色烟雾的饮料走过来：“'社会性死亡解药'特调，能让你暂时免疫尴尬情绪。“
齐小星一饮而尽，液体尝起来像是液态氮混合薄荷。效果立竿见影——当他再看到自己红绿灯表情包的周边T恤已经在电商平台预售时，内心竟然毫无波动。
“今晚之后，“苏明媚检查着激光笔形状的情绪稳定剂发射器，“我们要么找到反抗的方法，要么...“
她没说完，但齐小星知道后半句。后颈的印记又热了起来，这次带着某种诡异的节奏，像是倒计时本身有了心跳。
窗外，洒水车缓缓驶过，播放着走调的《致爱丽丝》。齐小星突然想起今早袜子失效前听到的最后一句歌词：“...我的痛苦有谁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