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升学宴办得热闹非凡。

赵富贵兴高采烈地在院子里挨桌敬酒，唾沫横飞。

「我家青青，出息了！全县第一！」

「那可是咱们老赵家的种！」

他红光满面，仿佛考上顶尖大学的人是他自己。

我妈被亲戚围在中间，局促不安地笑着，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我爸沉默地坐在角落，一根接一根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安静地坐在主桌，任由那些黏腻、贪婪、算计的视线将我包裹。

二姑赵彩霞挤到我身边，一把抓住我的手，指甲掐得我生疼。

「青青啊，以后可就是金凤凰了，可不能忘了我们这些穷亲戚啊。」

我扯出一个笑，没说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院子里的喧嚣达到了顶峰。

时机到了。

我从口袋里，慢悠悠地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大伯。」

我轻轻喊了一声。

赵富贵正吹得高兴，闻声转过头，大手一挥：「青青啊，有啥事？跟大伯说！」

我站起身，将那张纸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这是学校寄来的缴费单，还有……我算了一下大概的生活费。」

那张纸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学费、住宿费、书本费、杂项……后面跟着一长串的零。

最下面，是我用红笔圈出来的一个总数。

一个足以让这个贫困小院里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的数字。

院子里的喧嚣，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那张纸上。

大伯脸上的笑容，一寸寸僵硬、碎裂，最后垮了下来。

他那刚喝下去的酒，仿佛变成了冰，从头顶浇到脚底。

大伯母的脸直接绿了，嘴角抽搐着，像是吞了一整只苍蝇。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名为「肉痛」的气息。

「咳……这、这么多？」

大伯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我垂下眼，声音细弱蚊蝇：「嗯，顶尖大学……是贵一点。」

「贵一点？这叫贵一点？」

一个尖利的声音猛地拔高，刺破了这尴尬的寂静。

是我的堂姐，赵美莲。

她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碎花裙，脸上涂着劣质的粉，此刻因为嫉妒，五官都有些扭曲。

「赵青青，你这是要去上学，还是要去烧钱啊？」

她双手抱在胸前，阴阳怪气地绕着我走了一圈。

「我看你这学费，我们一家怕是得卖血去供你吧！」

「啧啧，真孝顺啊，一开口就要了全家的命。」

她的话像是一根根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向大伯一家的痛处。

大伯母的脸色更难看了，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

赵美莲见状，更加得意。

「我说，你可得争气点，别到时候读一半读不下去，那才叫丢人现眼！」

脑海里，系统的提示音清脆响起。

【赵美莲嫉妒情绪强烈，可触发。】

可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赵美莲已经把矛头对准了我妈。

「我说二婶，你家青青这么能耐，你们怎么一分钱都不出啊？就干等着我爸妈掏钱？」

我妈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爸猛地站起来，凳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美莲，怎么跟你妹妹说话的！」

「我怎么了？我说错了吗？」赵美莲脖子一梗，「她考上了，我们都得给她当牛做马？凭什么！」

院子里的气氛，剑拔弩张。

所有人都看着我们家，等着看这场好戏。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

我猛地抬头，眼眶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不是装的。

前世，就是这样。

他们用言语当刀，一刀刀，将我的尊严和未来，凌迟处死。

而我的父母，只能无力地看着。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

我往前一步，挡在了我妈身前。

然后，我看着大伯，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大伯……」

我的声音带着哭腔，委屈又无助。

「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没用，考了这么个烧钱的学校。」

我低下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大伯，没事的，青青知道家里不容易。」

「我……我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