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不见,王警官似乎有不小的变化。衣服皱巴巴的,脸颊上有擦伤,胡子明显好几天没刮,眼神略有些呆滞。
他挪着步子走近李墨白,一字一句道:“陆少爷还有东西欠我没还呢,您不记得了吗?”语速虽缓慢,口吃竟然好了!
李墨白前世行走江湖多年,心知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当下警觉,立即上前一步挡在陆家众人前面,拱手为礼道:“请王警官指教。”眼角余光扫过一遍,确定周围数丈内并无其他异样。长衫衣袂飘动,真气已环绕周身。连日来打坐练功,功力恢复得还算快,已增至原先的三成,对付一般的江湖人勉强应该够了。
王警官不答话,面无表情地慢慢将手伸进衣服半敞开的胸前。
陆老爷也觉察出不对劲,对不远处正在看着他们的一名法警使了个眼色。那人不明所以,左右张望了一下,才手持警械走了过来。
王警官在怀内摸索了一阵,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脸上顿时浮现鬼魅般的笑容。
“不好!快走!”陆老爷一声低吼,把身边的陆夫人和秀珍姨娘往后一拉,再拉了一把发愣的舒窈,又想来拉儿子霆飞——却是扑了个空。
李墨白在王警官将手从前胸拿出来的瞬间,已经先发制人,暗器出手。同时身形一晃,施展轻功迅速移至王警官右后方,转身按住其右肩,足尖发力踢向他的膝窝,又将他胳膊往后一拧。
电光火石间,一气呵成。
留在法庭内还没走的人们,应着陆老爷的一声吼,惊愕地看到陆霆飞制住了一名身穿制服的警察。
那名法警已经走过来,离李墨白和王警官身后只是三四步之遥。
“愣着干吗?还不快帮忙!”陆老爷对着法警叫道,他来不及想清楚霆飞是如何制住警察的。陆家女眷惊恐万分,她们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法警反而犹豫了,没敢再上前。
王警官单膝跪地,低着头不见其面部表情。似乎不打算反抗。
李墨白看向他的右手,不知道他紧握着什么东西,自己的暗器居然没有让他松手。
只是这一分神,王警官突然一个旱地拔葱,起身后转。“嘶啦”一声,警服的袖口被李墨白撕破。他的力量之大,李墨白竟没能拉住!
李墨白心道不好,想要欺身向前拦住他,不想他已经将法警扑倒在地。
法警惊恐地看到面对面的王警官的双眼在瞬间变得通红!他的手一哆嗦,警棍掉落在地。王警官顺势捡起警棍,转身直指赶到身后的李墨白。
李墨白本欲将他拉开,见警棍袭来,一时收势不住,侧身避过,一手握住了警棍。
此时,王警官的脸上再度诡异浮现鬼魅般的笑容。他猛地一拉,警棍竟直直插入自己的胸膛,透胸而过后再插入了身后的法警胸口!
李墨白吃了一惊,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王警官会用这一招!
鲜血从王警官和法警的嘴里汩汩而出,王警官的双眼已不再通红。
“啊——杀人啦!”一名女子的惊声尖叫刺破法庭凝固的空气。
在场的人反应过来。靠近门口的人潮疯狂涌向出口,推挤、踩踏,有人摔倒,又被拽起。
地上的两人,眼见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李墨白有心想救,也无计可施。他拉过王警官紧握着的右手,手背上是他用一颗小石子作暗器打的一处伤口。伤口很深,显然已伤了筋骨,不知道什么样的毅力使他能保持不松手,李墨白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是什么东西让他不肯撒手?
李墨白把他的手翻过来,一根根手指掰开,只见一张纸条。打开来看,纸上是一行小字:“血影轮回,百死莫赎!”心中默念了几遍,一时不知是何意。
舒窈见两个活生生的人片刻功夫就这么死在眼前,吓得脸色煞白,只觉得天旋地转。她禁不住呕吐起来。
“霆飞,走。”陆老爷拉着身边腿都吓软的两个女人,强作镇定,喊儿子快一起离开。
李墨白预感自己今天是走不掉的了。
“抓住他,别让杀人犯跑了!”法庭的角落里,突然响起一个中年男人低沉的声音。
李墨白站起身循声望去,江老板正双目炯炯地看着他,嘴角浮现笑意,就像看着猎物已经收入囊中。他的身边,站着震惊得无法置信的震飞。
现场的喧嚣似乎都停止了。李墨白看着江老板一步步走近,直至走到他的面前,面容与前世的杨彪重叠在一起。
李墨白抬手向前,心中悲凉。
“师兄,真的是你吗?”
几个胆大的法警已经从李墨白身后悄悄上前。
“霆飞!”在陆老爷的惊呼声中,几根警棍一起向李墨白头部和后背狠狠击打下去。
李墨白应声向前踉跄两步,摇晃着跪倒,一股热流从他头顶流出,顺着额头流至眼睑,滴落到地面上,鲜红一片。
江老板往后退了一步。
李墨白匍匐着往前,后背又重重落下几棍,两名法警趁势一左一右将他双臂反剪牢牢按住。
“放开他!”陆老爷想冲过去救儿子,立即被持警械的法警阻拦了。舒窈和秀珍姨娘同样被粗暴地推搡开去,根本不得近前。
江老板又往前走了一步,蹲下来看着李墨白:“啧啧啧啧,陆少爷,你这是何必?杀了人朝我跪拜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如来佛祖,能免你的罪。”他伸出手去拍了拍李墨白满是血污的脸,“你还是去牢里好好待着,等着被判死刑枪毙吧!砰!哈哈哈哈!”
李墨白茫然无神地看着他,喃喃道:“前世今生,一定要不死不休吗?”
江老板一怔,似乎在想这句话的意思,而后笑着站起来,朝着被法警阻拦着不能上前的陆老爷朗声道:“世雄兄,看来你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节哀顺变啊!”
陆老爷咬牙道:“江砚山!”
江老板转身就要走,看到震飞走近,便向他耸耸肩,指着地上的李墨白微笑道:“云归,你看,他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这样也好,你不需要再苦恼了。”
震飞沉默不语。他看向哭得肝肠寸断的舒窈,已经昏厥过去的秀珍姨娘,愤恨难以自抑的父亲,还有同样无法接受这一切的自己的母亲——此刻,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