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师叔祖巧破桃花劫
- 九叔:师叔祖,求您别再整活了
- 一笔落尘QQ版
- 5180字
- 2025-07-16 00:25:08
甘田镇的夜,带着水乡特有的薄雾,月光朦胧地洒在坑洼的青石板路上。秋生怀里抱着几摞抄写好的经文,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沿着静悄悄的巷子往义庄走。他是被文才支使着去给镇上有名的吝啬鬼钱老板送祈福经文的,此刻正惦记着回去能不能赶上文才可能偷偷留的夜宵。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苍老的声音在远处悠悠传来,更衬得这后半夜的街巷愈发空寂。
秋生紧了紧衣领,加快脚步。就在他经过一片被浓密野槐树遮挡得格外阴森的荒宅时,一丝若有似无的幽香钻入了鼻孔。
那香味很奇特,非兰非麝,清幽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甜腻,让人心神一荡。秋生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只见荒宅早已塌陷半边的院门外,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位年轻女子。她一身素白的衣裙,在朦胧月光下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乌黑的长发用一支朴素的木簪松松挽着,几缕青丝垂在颊边。月色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侧影,看不清全貌,但那低垂的眼睫、微蹙的秀眉,以及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子楚楚可怜、柔弱无依的气息,瞬间便攥住了秋生这个半大小伙子的心神。
“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秋生停下脚步,关心地问了一句。
那女子似乎被他的声音惊动,身子微微瑟缩了一下,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容颜。面若敷粉,唇若涂朱,尤其那双含情带怯的眸子,水汪汪地望着秋生,带着一丝慌乱和忧伤。
“公子见笑了…”女子声音细软,带着几分哽咽,“奴家…奴家董小玉,本是随父投亲至此,谁知…谁知亲戚早搬离了,盘缠用尽,爹爹他…他又一病不起,撒手人寰…”她说着说着,眼眶便红了起来,晶莹的泪珠在月光下像珍珠般滚落,“如今…如今孤苦一人,连安葬爹爹的薄棺都无力置办…这…这无主的荒宅,便成了容身之所…”她伸手指了指身后那片坍塌的院落,掩面而泣,肩膀耸动,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秋生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一颗少年心瞬间被这梨花带雨的哀愁击中了。眼看董小玉泣不成声,他连忙笨拙地安慰:“董…董姑娘莫哭,莫哭!死者为大!安葬令尊要紧!我这儿…我这儿还有些…”他手忙脚乱地掏摸身上,可惜刚从钱老板那儿出来,除了几个铜板,就是怀里的经文了。
“公子高义…”董小玉抬起泪眼,感激地望着他,“只是…只是寒舍破败,怕污了公子贵步…若不嫌弃,能否请公子先进来稍坐片刻,喝杯粗茶,也好让奴家…定定心神?”她目光哀婉,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恳求,悄然施展了鬼魅惑心之术。
秋生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如同月宫仙子下凡尘,那哀愁的模样让他保护欲爆棚,耳边那柔美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熏得他晕晕乎乎,浑身的力气都泄了似的。什么义庄,什么宵禁,什么夜路,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是下意识地点着头:“不嫌弃不嫌弃!姑娘请节哀,能…能帮上忙就好…”
他懵懵懂懂地跟在董小玉身后,踏入了荒宅残破的院门。没留意到脚下腐朽门槛泛起的淡淡黑气。
与此同时,距离荒宅几十步开外,一个更深的墙角阴影里,两双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师兄,看到了吧?”压低的年轻声音带着一丝笃定,“那就是董小玉,妥妥的鬼兵级色鬼,专门用怨死少女的幻象迷惑阳气旺盛的壮小伙,吸**气元气修行。”
九叔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院门方向。他自然看到了秋生毫无防备地跟了进去,也看到了那荒宅上空虽被刻意收敛、却依旧无法完全掩盖的淡淡阴气旋涡。他捏紧了腰间的八卦镜,低声道:“此鬼修为不浅,幻术逼真,惑心之力强横。秋生血气方刚,最是容易中招…准备动手,不能让她得逞!”
张棂星却轻轻按住了九叔拔剑的手腕,露出一抹和年龄极不相符的促狭笑容,眼神亮晶晶的,像盯上了什么有趣的猎物:“师兄莫急!对付这种爱演戏、装可怜的情趣女鬼,用正经驱鬼手段那是抬举她了。看她那环境幻化得挺精美?看我来给她来个'沉浸式惊吓大礼包'!”他一边悄声说着,一边飞快地从随身的小布囊里摸索着。
院内,秋生已被董小玉引至一座虽在外部看来是断壁残垣,但内部却在一瞬间幻化为窗明几净、檀香缭绕的精致闺房之内。红木雕花的桌椅、锦缎铺陈的绣榻、桌上甚至还有热气腾腾的清茶和精致的点心。
董小玉引着秋生落座,自己则侧身坐在床边,灯光下(实则是鬼物阴气幻化的烛火)更显得容色绝艳,我见犹怜。她低垂着眼睫,脸颊微红:“公子大恩,小玉无以为报…这茶…”她端起一杯茶递向秋生,指尖似是无意地划过秋生的手背。
秋生如遭电击,浑身一颤,只觉得一股奇异的燥热感从丹田升起,口干舌燥得厉害,脑子越发不清醒,只知道傻傻地盯着董小玉看,接茶的手都有些不稳,茶水溅出了少许。
“公子…”董小玉含羞带怯地瞥了他一眼,声音媚得能滴出水来,莲步轻移,更靠近了些,“夜深寒重,你衣衫单薄,仔细着凉…”说着,她伸出冰冷但玉白光滑的手,竟要去解秋生的衣襟纽扣!一缕极淡却阴寒的精纯鬼气,正悄无声息地顺着她的指尖探向秋生的心口。
秋生眼神迷离,心神完全沉溺在那香艳的场景里,毫无反抗之力。眼看那带着寒意的指尖就要触碰到肌肤…
“嘿!美女!给大爷乐一个——噗!”
一声怪叫猛地打破了室内旖旎的气氛!声音尖利,语调古怪,充满了说不出的贱兮兮的味道!
董小玉动作猛地一僵!那探出的鬼气也随之一滞。她下意识地寻声望去——
只见窗台那扇本该紧闭的、镂空精美的(幻化)雕花木窗不知何时被推开了一道缝隙!一张脸正挤在缝隙中间!
那张脸的主人用力向下拉着自己的嘴角,向上翻着白眼,鼻孔朝天,舌头歪着吐出一半,口水欲滴未滴!最绝的是,他一只眼眶周围还被染得黢黑一片,活脱脱一个刚从灶膛里钻出来的吊死鬼模样!配上那副挤眉弄眼、极尽扭曲的表情,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挑衅和嘲弄!
“嗷——!”
董小玉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她自诩幻化美艳,用楚楚可怜勾引书生百试不爽,何曾被人(尤其这人身上还有让她本能觉得不舒服的气息)用如此丑陋、如此诡异、如此辣眼睛的方式惊吓过?鬼兵级的修为让她一瞬间感知到对方并非普通小鬼,但那完全超出她想象的、毫无敬畏之心的举动,让她连怒火都忘了,只有一种被极度冒犯和匪夷所思的震惊感!幻化出的花容月貌霎时扭曲了一瞬,嘴里更是本能地发出一声短促惊恐的尖叫!
这一吓,直接导致她维持幻境和魅惑的法力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周围的“精美”景象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般,滋啦闪烁了一下!
就在董小玉惊魂未定、心神剧震、法力紊乱的这一刻——
“嗖——啪!”
一张散发着微弱黄芒、绘着奇特扭曲蝌蚪纹的符纸,如同长了眼睛,准确无比地从窗外缝隙疾射而入,正正贴在了董小玉雪白的颈间!
这正是张棂星提前准备好的恶作剧低级符箓——【低级笑痒符·黄品】!
“呃…啊?”董小玉只觉脖子一凉,还未反应过来那符箓有何作用…
“噗嗤…咯咯…啊哈哈哈!”
一股难以言喻、瞬间爆发并席卷全身的强烈瘙痒感如同千万只蚂蚁在她魂体内同时开动!从脖颈开始,迅速蔓延至腋下、腰间、大腿根儿…无处不在,深入骨髓!饶她是能害人性命的厉鬼,此刻也只觉得奇痒难忍,几乎要抓狂!那精心维持的柔弱人设瞬间崩塌!她再也顾不得形象,不由自主地扭动身体,想伸手去抓挠,嘴里发出再也压制不住、又哭又笑的怪异叫声:“哈哈哈…呃…你…可恶啊…哈哈…痒死我了…噗哈哈哈哈…”
她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飙了出来,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配合身上素雅的白衣,哪里还有半分楚楚可怜,只剩下了荒谬和滑稽!周身鬼气剧烈翻腾,环境幻象闪烁得更加厉害!
张棂星破窗而入的动作利落得不像话,根本不给董小玉任何喘息机会。小师叔祖目光炯炯,带着一丝兴奋的搞破坏光芒,飞快地扫过整个幻化得极其“精致”的房间。
他眼尖地瞄到了那张摆在“闺房”中央、看起来特别名贵的(幻化)黄花梨圆桌。
“啧啧啧,这假货挺像那么回事儿?给小爷开个瓢听听响!”张棂星嘴里嘟囔着,顺手就从墙角抄起半块不知哪年塌房留下的土黄色破板砖,掂量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抡圆了胳膊,照着那看起来华丽又沉重的圆桌桌面——
“砰——哐啷啷!”
那板砖结结实实地拍在了桌面上!然而,鬼兵幻化的东西毕竟不是实体。板砖没有砸到木头,而是如同砸破了一个水泡般,轻而易举地“穿”了过去!砖头的物理冲击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实质阻碍!
但诡异的是,伴随着“砰”的一声闷响和一阵砖头落地的哐啷声,那张精美绝伦的黄花梨圆桌连同上面热气腾腾的茶杯点心,在一阵剧烈的“滋啦啦”的幻灭声响中,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中倒影,瞬间扭曲、波动,然后“噗”的一下,彻底化作一缕缕带着阴寒气息的黑烟,消散得无影无踪!
“哎呀!桌子呢?哪去了?我这么大力气拍碎的?”张棂星瞪大眼睛,表情夸张地左看看右看看,还故意用脚在地上扫了扫那堆根本不存在的“碎片”,声音充满了欠揍的困惑,“还有这套杯子盘子,值不少钱吧?碎得真够脆的!豆腐渣工程啊美女?”他转过头,看向几乎要笑岔气(主要是痒)又被气得七窍生烟的董小玉,露出了一个纯真又恶劣的微笑。
“你——卑鄙!无耻!下流!龌龊!!!”董小玉气得浑身发抖(同时还在扭动身体抵抗那深入魂体的奇痒),那幻化的绝色容颜因怒火和瘙痒完全扭曲变形,美丽荡然无存,只剩下狰狞可怖!她耗费阴力精心营造的勾引氛围、她最引以为傲的迷人美貌,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小混蛋用一种极其粗俗、下三滥的手段践踏得粉碎!这股憋屈和羞辱感,比任何道法雷击都更让她抓狂!胸中的戾气如同火山般喷发!“老娘跟你拼了——呃啊哈哈哈…痒痒痒…”
她尖叫着,张牙舞爪,周身的阴气如同黑色墨汁般汹涌翻滚,幻化出无数道怨气凝结的黑色指甲,朝着张棂星猛抓过来,然而那失控的大笑和扭动又严重干扰了她的动作,让她看起来像一只发狂的、却又不断抽风的八爪鱼!
“鬼怪乱舞?晚了!”九叔沉稳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般响起!
时机终于到了!就在董小玉被张棂星一套毫无章法的“熊孩子组合拳”打得彻底方寸大乱、心神失守、鬼气紊乱、魅术完全失效的空隙——
九叔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张棂星身侧。他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电,早已蓄势待发的八卦镜高高擎起!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定——!”
一道清冽磅礴、至刚至阳的金色光柱瞬间从八卦镜中心**出!如同破开乌云的烈阳,精准无比地罩定了董小玉那鬼气激荡、怨气翻腾的魂体!
“啊啊啊——!”
董小玉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像是被滚烫的熔岩当头浇下!她周身冒起浓郁的黑烟,幻化出的躯壳在金光照耀下如同烈日下的积雪,飞速消融!那些张牙舞爪的怨气指甲如同被点燃的纸片般扭曲、溃散!她痛苦地蜷缩、扭曲,想逃遁却完全无法移动分毫!八卦镜的定身之力将她牢牢钉死在原地!
“摄——!”
九叔手法变幻,指诀牵引,另一只手的收魂葫芦早已打开葫芦口。一股强大的吸力配合着八卦镜的金光,瞬间将董小玉惨叫着、扭曲着、缩小化作一缕黑烟,“嗖”地一声吸入了那黄澄澄的葫芦之中!
“叭!”塞子严实合缝地盖上。
一切尘埃落定。
原本精致旖旎(幻化)的闺房景象如同海市蜃楼般彻底消失。冰冷潮湿的空气灌入,真实的面目显露出来——残垣断壁,蛛网密布,朽烂的家具和破瓦砾散落一地。只有冰冷的月光从破洞的屋顶漏下,照在满是尘土的地面,哪里还有什么红木桌椅、锦缎绣榻?空气中弥漫的也不再是檀香,而是浓重的阴气、霉味和土腥味。
“我…我这是…”秋生一个激灵,猛地从那种浑浑噩噩的迷醉状态中清醒过来。幻境彻底破碎,他只觉得一阵恶寒透骨,刚才被触摸过的手背此刻如同被冻伤般又冷又麻。再看自己,衣襟纽扣已被解开了一小半,顿时臊得满脸通红,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若不是师父和小师叔祖及时出现…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混账东西!”九叔收起葫芦和八卦镜,转过身,面沉如水,目光如炬地瞪着秋生,“贪花恋色,不自量力!连区区鬼魅幻术都看不破!若非你小师叔祖机灵,你现在已被吸干了阳气,成了这荒宅中一堆枯骨了!”
秋生被骂得抬不起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师父…师叔祖…我…我错了!我不该…”
“哼!”九叔冷哼一声,根本不听他解释,“不长记性,就回去好好长!回去把《清静经》抄写一百遍!《道德经》后三卷抄写五十遍!抄不完不准睡觉!另外,扎马步两个时辰!去去你这一身虚浮躁动的阳气!滚回去!”
秋生耷拉着脑袋,如同霜打的茄子,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连身上沾的尘土都顾不上拍,羞愧又后怕地看了张棂星一眼,一溜烟跑出了荒宅,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落荒而逃的狼狈。
“师兄息怒。”张棂星笑嘻嘻地看着秋生跑远,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对九叔道,“年轻人嘛,血气方刚,中个把‘美鬼计’也正常。经此一吓,外加那堆抄不完的经文,估计他以后走夜路都得念着清心咒了。”他走到之前幻化桌子的地方,弯腰捡起那半块破板砖掂了掂,又随手扔掉,发出沉闷的声响,在空旷的废墟里格外清晰。
九叔脸上的怒容稍缓,看着张棂星,眼中既有无奈,也有一丝罕见的赞许和轻松。他收起八卦镜,掂了掂手中的收魂葫芦,那里面还能感觉到细微的震动,显示着董小玉并未完全消停。他摇摇头,又看看自家这个行事天马行空、全无章法可言却每每奇招迭出的小师叔祖,最终只是长长地吁了口气:
“…回去吧。此地阴气还需净化,明日再来做法。还有…你那个‘鬼脸’,下次少做,忒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