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漫画角，秘密基地

漫画和文具的热销，像一把火，点燃了杂货铺沉寂已久的生意，也点亮了李墨脑子里一盏新的灯。

这天晚上，辅导班结束后，李墨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家吃饭，而是站在那个已经空了一半的货架前，久久没有动弹。

一个穿着旧校服的小男孩，在门口探头探脑，徘徊了很久。

他手里紧紧攥着几张毛票，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货架上最后一本《灌篮高手》，喉结上下滚动，却迟迟不敢走进来。

李墨认识他，是住在街尾的，家里条件不太好，平时连瓶汽水都舍不得买。

欲望在燃烧，但口袋空空。

这一幕，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李墨的某个神经。

他卖的不是漫画，是这个年代孩子们贫瘠娱乐生活里，最渴望的精神食粮。

可这“粮食”，不是每个孩子都买得起。

张小胖那种能把压岁钱拍在柜台上的，毕竟是少数。

更多的是像门口这个小男孩一样，爱得抓心挠肝，却只能望而却步。

怎么才能把这些“潜在客户”也一网打尽？

一个念头，没有任何征兆地，从他脑海深处猛地蹿了出来！

租！

对啊，租书！

后世那些遍布大街小巷的租书店，不就是这么干的吗？用极低的成本，满足最大的阅读需求。

可他要做的，不仅仅是租书。

他要做的，是一个空间，一个体验，一个……属于孩子们的“秘密基地”！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疯狂地生根发芽。

饭桌上，李卫国和李秀琴还沉浸在白天的兴奋中，讨论着明天要去城西批发市场补多少货。

“小墨，你今天卖的那些笔，真有女孩子买啊？我瞅着那上面挂个小铃铛，叮叮当当的，能写好字吗？”李秀琴夹了一筷子菜给儿子，语气里满是新奇。

“能，不但能写好字，还能让她们心情好，写得更快。”李墨扒拉着米饭，头也不抬地说道。

李卫国喝了口小酒，脸上带着几分得意：“我今天在外面跑腿，好几个老街坊都问我，说咱们家店里是不是有什么宝贝，天天围着一帮孩子。”

他看着儿子，眼神里全是赞许：“儿子，你这脑袋瓜，比爸好使。”

“爸，妈。”李墨放下筷子，表情认真了起来，“我有个想法。”

“你说。”李卫国立刻坐直了身体。

“我想……把那些漫画书，拿出来给孩子们免费看。”

话音刚落，饭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

“啥？！”李秀琴的筷子差点掉在桌上，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儿子，怀疑自己听错了，“小墨，你发烧了？说胡话呢？那可都是花钱进回来的！一本好几块呢！给他们免费看？那谁还买啊！”

这冲击力，比李墨之前说要卖辣条、搞辅导班加起来都大。

那可是白花花的钱啊！

李卫国也皱起了眉头，烟都忘了抽：“儿子，这事……不妥吧？咱们是开店做生意的，不是开善堂的。”

“爸，妈，你们听我说完。”李墨不急不躁，声音沉稳得和他这个年纪完全不符。

“我们不是白给他们看。我们把辅导室那几张桌子搬出来，在店里腾个角，让他们坐着看。这叫什么？这叫‘体验’！”

“体验？”两个长辈面面相觑，又是一个他们听不懂的新词。

“对！你想想，一个孩子坐在这儿看书，他能干看吗？渴不渴？渴了是不是得买瓶汽水？馋不馋？馋了是不是得来包辣条？”

李墨的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一个孩子来了，他的同学朋友会不会跟着来？慢慢的，咱们店里就成了他们放学后的聚集地。人一多，是不是就热闹？路过的人一看，嚯，这家店生意这么火爆，是不是也想进来瞅瞅？”

“这叫用免费的东西，吸引人气！人气，就是财气！”

“而且，我们还可以租！”李墨抛出了自己的杀手锏，“在店里看免费，想带回家看，可以！五毛钱，租一天！第二天还回来。想买新的，也可以！”

李秀琴的嘴巴微微张着，脑子飞快地转着。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一个孩子来看书，花五毛钱买瓶汽水，这利钱就回来了。要是再租本书，那就是纯赚。要是带来三五个同学，那……

李卫国沉默着，他拿起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看着自己儿子的脸。那张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上，却透着一种让他都感到心惊的洞察力和自信。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块精密的齿轮，严丝合缝地扣在一起，构成了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生意模式。

“行！”李卫国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就按你说的办！”

他看着还有些犹豫的李秀琴，加了一句：“让儿子试试！就这个周末！亏了，算我的！”

周五放学后，杂货铺提前关了门。

一场秘密的改造行动，正式开始。

“墨哥，桌子放这儿行吗？”吴莉一丝不苟地用抹布擦着从辅导室搬来的课桌。

“再往里点，靠墙，留出走路的地方。”李墨指挥着。

张小胖则像一头兴奋的蛮牛，负责干力气活，搬完桌子又自告奋勇地去扫地，嘴里还哼着《好汉歌》，干劲十足。

李墨找来几张旧报纸，仔细地贴在角落的墙上，那种泛黄的质感，瞬间让这个小小的角落多了几分复古的文艺气息。

然后，他拿出几张大开的硬纸板，拿起马克笔，深吸一口气。

一个戴着草帽的路飞，一个摆出投篮姿势的樱木花道，一个准备发射龟派气功的孙悟空……

画风虽然稚嫩，甚至有些歪歪扭扭，但那股子热血和少年气，却扑面而来。

“我操！墨哥！你还会画画？！”张小胖凑过来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满脸都是崇拜。

李墨笑了笑，没说话。前世在办公室摸鱼时，这可是他打发时间的绝活。

最后，他在门口的小黑板上，用最大号的字体，写下了几行充满诱惑力的大字：

【老街漫画角：你的秘密基地！】

【全场漫画免费看，五毛租回家，快乐一整天！】

周六上午，阳光正好。

杂货铺的大门一拉开，第一个冲进来的，毫无悬念，是张小胖。

他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半大不小的男孩子，都是他的“小弟”。

“兄弟们，就是这儿！我的神仙墨哥，给我们打造的秘密基地！”张小胖张开双臂，像个国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当他们看到那个被精心布置过的角落，看到墙上那些手绘的漫画人物时，所有人都发出了“哇”的惊叹声。

他们一屁股坐下，迫不及待地从书架上拿起自己心仪的漫画，如饥似渴地看了起来。

很快，消息就像长了翅膀，飞遍了整条老街。

越来越多背着书包的孩子，三三两两地涌了进来。原本只是摆放油盐酱醋的杂货铺，此刻被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和激动的讨论声所填满。

“快看快看！三井寿要投三分了！帅爆了！”

“哈哈哈，龟仙人这个老色鬼！”

“我靠，弗利萨还有第三形态？！”

李秀琴站在柜台后，手里的算盘都快拨出火星子了。

“阿姨，一瓶可乐！”

“阿姨，一包干脆面！”

“阿姨，这本书我租了！”

来买东西的家长，也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位妈妈本来是气冲冲地进来揪自己儿子耳朵的，嘴里还骂着：“不好好在家写作业，又跑哪儿疯玩去了！”

可当她看到自己儿子和几个同学，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捧着漫画书，看得聚精会神，脸上洋溢着那种纯粹的快乐时，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叹了口气，走到柜台前：“老板娘，来两瓶汽水。”

然后她走过去，把汽水放在儿子桌上，揉了揉他的脑袋：“就看一小时啊，看完赶紧回家写作业。”

男孩抬起头，给了妈妈一个灿烂的笑。

李卫国靠在门口，默默地抽着烟，看着店里这幅热闹非凡的景象，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这哪里还是那个死气沉沉、等着被时代淘汰的老破杂货铺？

这分明就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少年俱乐部！

一整天下来，李秀琴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可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藏不住。

晚上，最后一个孩子依依不舍地还回了漫画书，店铺终于安静了下来。

李秀琴颤抖着手，清点着铁皮钱盒里的收入。

那些一毛、五毛、一块、五块的零钱，堆成了一座小山。

她算了好几遍，才抬起头，看着正在整理书架的儿子，声音都在发飘：“小墨……今天一天……咱们店……赚的钱，比过去一个礼拜都多……”

李墨回过头，笑了笑。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空荡荡的阅读角，桌上还放着一个没来得及收拾的空汽水瓶。

这次的“漫画主题日”，成功了。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