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疼痛让杰克眼前发黑,几乎昏厥过去。他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肺部火辣辣的疼,左臂似乎脱臼了,右腿膝盖传来钻心的痛楚。但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挣扎着抬起头。
应急管道的出口似乎是一个狭小的、类似竖井底部的空间。空气污浊,带着浓重的铁锈和尘土味,但比通风管道里好了许多。借着从上方应急管道口透下的、极其微弱的光线(可能来自马克手电最后的余光,或者怪物破坏培养罐后泄露的光),他模糊地看到旁边蜷缩着一个身影。
“艾米!”杰克嘶哑地喊道,声音微弱。
“杰克…杰克…”艾米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她似乎也摔得不轻,但还能动,摸索着爬了过来,“马克…马克他…”
“我知道…”杰克的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痛苦和无力感。他摸索着找到自己掉落在一旁的手电,幸运的是,它还能亮起,虽然光线有些暗淡。光束照亮了艾米苍白、布满泪痕和污渍的脸,也照亮了这个小空间。
这里像是一个废弃的、狭小的设备维修间。四周是粗糙的水泥墙壁,堆放着一些早已锈蚀报废的管道零件和工具架。空间不大,只有几平米。唯一的出口,是一扇厚重的、同样锈迹斑斑的金属门,门上有巨大的轮盘式阀门把手。
艾格尼丝·肖的图纸!杰克猛地想起!他忍着剧痛,挣扎着坐起来,手忙脚乱地从背包内侧袋里掏出那本染血的日记,翻到夹着图纸的那一页。
暗淡的光线下,他颤抖的手指划过图纸上那条从“特殊观察区”延伸出来的红笔虚线。虚线穿过“废弃管道维修通道”,最终指向“地下深层实验室”。而在虚线接近实验室的某个点上,图纸清晰地标注了一个小小的、用红圈特别强调的符号:**应急泄压阀出口**。符号旁边还有一行小字:**直通地表-锅炉房废弃烟道**。
就是这个!他们滑下来的应急管道,就是图纸上标注的泄压阀出口!而这个维修间,就是出口的终点!
杰克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绝望的灰烬中重新燃起。他用手电光扫向那扇锈死的金属门!门上的轮盘阀门把手,正是泄压阀门的操作装置!
“艾米!看!我们有出路了!”杰克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嘶哑,“图纸上标注了!这扇门后面,就是直通地表的废弃烟道!”
艾米也看到了图纸和那扇门,眼中爆发出生的希望光芒。“快!快打开它!”
杰克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右腿膝盖传来一阵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又跌坐在地。脱臼的左臂也使不上力。
“你受伤了!”艾米惊呼,连忙过来搀扶他。
“我没事!开门!快开门!”杰克咬牙忍着剧痛,将手电递给艾米,指着门上的轮盘,“顺时针转动!用尽全力!”
艾米将手电放在地上,光束照亮轮盘。她双手紧紧抓住冰冷的、布满锈蚀疙瘩的轮盘把手,用尽全身力气开始顺时针转动!
“嘎吱…嘎吱…”轮盘纹丝不动,仿佛焊死了一般。铁锈和沉积物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用力!艾米!用力!”杰克焦急地催促,他能感觉到时间在流逝。上方的通风管道里,那怪物解决掉马克之后,随时可能发现这个应急出口追下来!或者,实验室里其他的培养罐…
想到那些浸泡在绿色液体中的恐怖轮廓,杰克就不寒而栗。一个怪物已经如此恐怖,如果更多的苏醒…
“啊——!!!”艾米发出一声尖叫,不是恐惧,而是拼尽全力的嘶吼!她用身体抵住冰冷的门板,双脚死死蹬着地面,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在双臂上!细小的胳膊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轮盘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丝!
“动了!它动了!”艾米惊喜地喊道,这给了她更大的动力。她不顾手掌被粗糙锈蚀磨破的疼痛,再次发力!
“嘎吱…咯嘣…嘎吱…”轮盘一点一点地转动着。每转动一分,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汗水混合着灰尘和泪水,从艾米脸上滑落。她像一头倔强的小兽,与这扇尘封了几十年的求生之门搏斗着。
杰克紧张地看着轮盘的转动,同时竖起耳朵,倾听着上方的动静。除了艾米用力时发出的闷哼和轮盘的呻吟,暂时没有其他声音。但这份寂静,反而更加让人心焦。
终于,在艾米几乎脱力的时候——
“咔嚓!”一声沉闷的机括解锁声响起!
轮盘转动到了极限位置!
“开了!锁开了!”艾米喘着粗气,几乎虚脱。
“拉开门!”杰克挣扎着单腿站起来,用还能活动的右手和艾米一起,抓住门上的把手,用力向外拉动!
沉重的金属门发出“嘎嘎嘎”的、令人心悸的摩擦声,缓缓向内打开!一股更加浓烈、带着浓重煤烟味和潮湿泥土气息的冷风猛地灌了进来!
门外,不再是医院内部那种人工的黑暗,而是一条向上倾斜、直径约一米的圆形金属管道!管道内壁覆盖着厚厚的、漆黑的煤烟灰烬,冰冷而粗糙。一股微弱的光线,如同遥远的天堂之光,从管道的斜上方隐隐约约地透了下来!
是月光!是星光!是地表的气息!
“烟道!是烟道!我们能出去了!”艾米的声音充满了狂喜,泪水再次奔涌而出,但这次是希望的泪水。
杰克看着那向上的、布满煤灰的烟道,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幽深的、吞噬了马克的黑暗。生的希望就在眼前,但战友却永远留在了地狱深处。巨大的悲痛和逃出生天的狂喜交织在一起,让他喉咙哽咽,说不出话。
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拍了拍艾米的肩膀:“走!我们爬上去!离开这个鬼地方!”
艾米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率先钻进了烟道,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烟道内壁的煤灰又滑又呛人,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但头顶那微弱的光亮,就是最强的动力。
杰克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那扇敞开的泄压阀门和门后黑暗的维修间,仿佛要将马克的身影刻在记忆深处。然后,他咬紧牙关,拖着剧痛的右腿,用右手和左臂的残力,也钻进了烟道,开始向上攀爬。
烟道陡峭向上,冰冷粗糙,布满阻碍。每一步攀爬都伴随着膝盖和手臂撕裂般的疼痛。煤灰呛入鼻腔和喉咙,引发剧烈的咳嗽。但两人都沉默着,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着那越来越清晰的光亮爬去。
光,越来越亮。风,越来越清晰。空气中泥土和植被的气息,取代了地下室的腐朽和煤灰的刺鼻。
终于!
当艾米的手扒住烟道顶部的边缘,奋力将头探出去时——
冰冷的、带着草木清香的夜风,如同母亲温柔的手,瞬间拂过她满是煤灰和泪痕的脸颊。眼前,是荒芜的、长满杂草和灌木的医院后院的景象!远处,是城市边缘稀疏的灯火!头顶,是浩瀚的、缀满星辰的夜空!
“出来了…我们…出来了…”艾米哽咽着,几乎不敢相信。
她奋力爬出烟道口,瘫倒在冰冷的草地上,贪婪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杰克紧随其后,也挣扎着爬了出来,同样瘫倒在地,仰望着久违的星空,胸膛剧烈起伏。
劫后余生的巨大疲惫和马克牺牲的沉重悲痛同时袭来,让他们一时间动弹不得,只有泪水无声地滑落。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宁静时刻——
“轰隆!!!”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巨响,猛地从他们刚刚爬出的烟道口下方传来!整个地面都为之微微震动!紧接着,烟道口内猛地喷出一股浓烈的、带着硫磺和焦糊味的黑烟!
医院深处,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爆炸了?或者…被彻底唤醒了?
杰克和艾米惊骇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新的恐惧。他们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向远离医院的方向跑去。身后,那座吞噬了无数生命、埋葬着疯狂和恐怖的废弃医院,在夜色中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墓碑。而那声来自地底的巨响,如同恶魔苏醒的宣告,预示着黑暗并未终结,它只是暂时蛰伏,等待着下一次被唤醒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