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恶斗族亲,劝走忠仆(上)
- 理工牛马爆改红楼,换了人间
- 德贾明哈347
- 2091字
- 2025-06-22 12:08:38
金陵城北三十里步阳县,冯家庄。
夜风如冰刀,刮过冯原的耳廓,却再也刺不痛那已经沉寂过一次的血肉。
他踉跄而行,每一步都像踩在虚浮的棉花上,又似踏着滚烫的炭火。
刚从湿冷墓穴挣扎出来的躯体沉重滞涩,裹满腥气的泥浆板结在衣袍上,硬邦邦的,散发出死亡与腐土交织的浓烈气息。
月光惨白,勉强勾勒出冯宅那熟悉而此刻显得格外渺小的轮廓。
冯原像个刚从忘川爬回人间的游魂,每一步都踏碎了寂静的夜。
离那扇熟悉的黑漆大门还有十来步远,里头骤然炸开一声厉喝,尖利地撕破了夜晚的粘稠死寂,直直撞进他混沌的耳鼓。
“老杀才!冯渊都喂了蛆虫了,骨头渣子都烂在泥里!这宅子、这田亩,合该归了我冯氏家族!你一个老棺材瓤子,占着茅坑不拉屎,算哪门子的忠仆?分明是贪主家的浮财!”
冯原的脚步猛地一顿,如同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
那声音他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寻一番之后,知道是族里的冯二太爷冯瑞,惯会钻营、心肠比墨汁还黑。
紧接着,一个苍老却竭力挺直的声音,带着被逼到绝境的颤抖,艰难地顶了回去:“二太爷!您…您不能这样!少爷尸骨未寒啊!地契、房契,那都是少爷亲笔画押留下的!老奴…老奴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得替少爷守住了!”
是冯忠!那个一辈子老实巴交,把冯家当命根子的老仆!
“守?”冯二太爷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刻毒的讥讽,“老棺材瓤子,你拿什么守?拿你那把老骨头?还是拿你那点不值钱的忠心?冯渊死了!死透了!连薛家那霸王都懒得再踩一脚的烂泥!识相的,乖乖把钥匙、把契书交出来!宗族念你伺候一场,或许还赏你口薄皮棺材!”
“不!不交!除非…除非你们从老奴尸身上踏过去!”冯忠的声音嘶哑破裂,却带着一股豁出一切的悲壮。
冯原的那微弱跳动的心脏,此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冰冷鬼手狠狠攥住、扭绞。
愤怒,一种混杂着坟土腥气的、冰冷粘稠的怒火,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疲惫和麻木。
他不再犹豫,拖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一步一步,踏上了门前冰冷的石阶。
那扇虚掩的黑漆大门,被他“嘎吱”一声重重推开。
门轴刺耳的呻吟,像一道冰冷的咒符,瞬间冻结了堂屋里剑拔弩张的对峙。
屋里点着两盏昏黄的油灯,光线浑浊暗淡。
冯二太爷冯瑞穿着一身簇新的酱色绸袍,腆着肚子,手里捻着一串油亮的佛珠,此刻正指着冯忠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老人脸上。
他身后,跟着两个冯家旁支的年轻后生,一脸凶悍,袖子卷到肘部,显然随时准备动手。堂屋角落,散乱堆着些翻检出来的箱笼杂物。
冯忠则像一尊饱经风霜的朽木雕像,死死护在通往内室的门前,枯瘦的身躯在宽大破旧的灰布衣衫里瑟瑟发抖,脸上泪痕未干,浑浊的老眼里却燃烧着近乎绝望的火焰。
门开的刹那,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盯在了门口那个突兀出现的身影上。
来人浑身糊满干涸板结的黑黄泥浆,衣衫破烂不堪,露出的皮肤惨白发青,沾着草屑和深色的可疑污迹。最骇人的是脖颈上那道深深的、泛着黑紫色的勒痕,狰狞地盘踞着,无声诉说着致命的过往。
他站在那里,整个人像刚从坟坑里捞出来的湿漉漉的陪葬陶俑,散发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土腥和腐朽气息。
昏黄的灯火跳跃着,映在他泥污覆盖的脸上,眼窝深陷,目光却幽幽的,直勾勾地穿透浑浊的光线,落在冯瑞那张由惊愕瞬间转为死灰的脸上。
死寂。连呼吸声都消失了。只有油灯灯芯偶尔爆出极其微弱的“噼啪”声。
冯原咧开嘴,喉咙里发出一种摩擦朽木般的、极其嘶哑怪异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来自九泉之下的寒意,清晰地在死寂中碾过:“二太爷…侄儿我…尸骨未寒呢…您老…这就急着…替我收拾家当了?”
“呃…嗬…嗬…”冯瑞喉咙里咯咯作响,眼珠惊恐地暴凸出来,死死盯着冯原脖颈上那道致命的紫痕,仿佛看到了勾魂索命的无常。
他肥胖的身躯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手里的佛珠“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落开去。
“鬼…鬼啊!冯…冯渊…索命来了!!”他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连滚带爬地就往后退,肥胖的身躯撞翻了旁边一张条凳也浑然不觉。
那两个原本气势汹汹的后生,此刻更是吓得魂飞魄散,面无人色,其中一个裤裆瞬间湿了一片,散发出骚臭。
两人哪里还顾得上冯瑞,如同被烙铁烫了脚的兔子,惨叫着,连滚带爬地撞开虚掩的侧门,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浓稠的夜色里,脚步声杂乱远去,很快消失。
冯瑞也想逃,可双腿软得像煮烂的面条,根本撑不起他肥硕的身躯。他瘫软在地,手脚并用地向门口爬去,嘴里语无伦次地嚎叫着:“别过来!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不是我害的你!是薛家…是薛蟠那个小霸王啊!侄儿…好侄儿…你饶了我…饶了我吧…”
他涕泪横流,手脚并用,终于爬出了门槛,连滚带爬地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一路狼藉和空气中弥漫的尿臊味。
堂屋里,只剩下冯原,和呆若木鸡的冯忠。
老人脸上的悲愤和绝望还未褪去,就被眼前这比噩梦更荒诞恐怖的景象彻底冻结。
他浑浊的眼睛瞪得几乎裂开,嘴巴张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身体抖得如同狂风中的枯叶,随时都会散架。他看着那满身泥污、颈缠紫痕、散发着死气的身影一步步向他走近,那脚步拖沓,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重而粘滞的回响。
“少…少…少爷是你叭?”冯忠喉咙里终于挤出一点破碎的气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后瑟缩,背脊紧紧抵住了冰冷的门板,退无可退。
冯原在他面前几步处停下,没有靠得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