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把废墟照得跟蒙了层白霜似的，古宅塌了大半，残墙上结着冰碴子，冷飕飕的风打着旋儿穿过断梁，吹得林越后颈发凉。他半边身子都僵了，眼睁睁看着那只苍白的手按在自己左肩上，跟块万年玄冰似的，寒气顺着骨头缝往里钻。
“秦无殇？“林越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眼前这张脸跟他住在秦无殇识海里看见的一模一样，连说话时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可那双眼睛不对，秦无殇的眼像淬了毒的刀子，看谁都带着股子狠劲，眼前这人的眼却跟结了冰的湖面似的，望着他的时候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白衣女子没应声，手指突然往林越左肩旧伤处按下去。“咔嚓“一声轻响，仿佛有冰碴子在骨头缝里爆开，林越疼得浑身一激灵，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服。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蛊力正顺着那只手往外跑，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怎么拦都拦不住。识海里的蛊虫焦躁地撞来撞去，撞得他脑袋嗡嗡直响。
“你到底想干什么！“林越想挣扎，可身子跟被冻住了似的不听使唤，只有眼珠子还能转。他看见自己左肩的伤口处，黑紫色的纹路正顺着皮肤往心口爬，那是锁心蚀骨毒发作的样子。当年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毒压下去，怎么会突然复发？
女子终于开口了，声音又轻又冷，像是从冰窖里传出来的：“这毒是秦家里的禁术，除了我，没人能解，也没人能引出来。“她说话的时候，指尖凝出一点白霜，慢悠悠地往林越伤口里钻。那点白霜进了伤口，林越感觉整条胳膊都冻僵了，连带着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
“秦家...“林越脑子里“嗡“的一声，突然想起秦天绝记忆碎片里那个穿白裙子的女人，“你是秦无雪？“
这话一说出口，识海里的魂珠突然跟炸了锅似的：“不可能！你明明死了！当年我亲眼看见你...“秦天绝的话突然卡在半空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林越能感觉到魂珠在识海里疯狂乱窜，撞得识海屏障“嗡嗡“作响，好像生怕被外面这女人听见。
女子听到“秦无雪“三个字，眼神终于有了点变化，像是冰层裂开了条缝。她往前凑近了些，林越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跟雪后松林似的清香味儿。这味道让他没来由地心慌，好像以前在哪儿闻过，又想不起来。
“五百年了。“女子突然说，声音轻得跟叹气似的，“哥哥等你等了五百年。“
“五百年？“林越懵了。五百年前秦天绝就被抽魂了，眼前这人要真是秦无雪，怎么可能活到现在？再说秦无雪是秦天绝的师妹，按理说该叫秦天绝“师兄“，怎么会喊“哥哥“？林越越想越乱，脑子里跟塞进了一团乱麻似的，理不清头绪。
突然，左肩的伤口猛地一疼，林越疼得“嘶“了一声，倒抽口凉气。他看见那黑紫色的纹路已经爬到心口了，隔着衣服都能看见皮肤底下有东西在动，跟无数小蛇在肉里钻似的。识海里的噬心蛊急了，发出尖锐的嘶鸣，接二连三地往白光屏障上撞。可那些白光跟铜墙铁壁似的，撞一次就被弹回去一次，有几只倒霉的蛊虫撞上白光，瞬间被冻成了冰疙瘩，“咔嚓“一声碎成了粉末。
“再这样下去，你的蛊虫全得死光。“秦无雪冷冰冰地说，眼神扫过林越痛苦的脸，没什么表情，“识海要是破了，你就等着魂飞魄散吧。“
林越咬着牙没说话，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知道秦无雪没骗人，现在噬心蛊已经死了一半，剩下的也蔫头耷脑的，看来撑不了多久了。可他偏偏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蛊虫一个个送死。识海里的魂珠还在那儿吵吵嚷嚷：“放我出去！你快放我出去！我有办法对付她！只要你放我出去，我们里应外合，肯定能...“
“闭嘴！“林越终于忍不住在识海里吼了一声，“上次你也说有办法，结果呢？要不是你，我能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魂珠被吼得一愣，随即气急败坏地嚷嚷起来：“你懂个屁！要不是秦无雪这贱人使诈，当年我怎么会被抽魂？现在她肯定是冲着弑神蛊来的！你以为她真是来救你的？她是想把你连人带蛊一起吞了！“
林越心里咯噔一下。魂珠的话虽然难听，可未必没有道理。秦无雪毕竟是五百年前的人，突然冒出来说什么“哥哥等你五百年“，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再说她一上来就引动自己的锁心蚀骨毒，明显没安好心。
“放不放我出去，你自己选。“魂珠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要么现在放我出去，我们还有一线生机；要么你就等着跟你的蛊虫一起死在这儿，让她把弑神蛊拿走，便宜了秦家那帮杂碎。“
林越咬着牙，心里的天平左右摇摆。他知道秦天绝不是什么好东西，放出去说不定是放虎归山。可现在这情况，不放又不行。噬心蛊已经快死光了，识海屏障也出现了裂纹，再拖下去真得魂飞魄散。
“我放你出去可以。“林越终于开口了，声音因为疼痛有些沙哑，“但你得答应我，出去之后必须听我的。要是敢耍花样...“
“知道知道！“魂珠不耐烦地打断他，“我答应你还不行吗？快放我出去！她的霜极冰封快冻到识海核心了！“
林越没再犹豫，意念一动，撤去了识海的屏障。魂珠化作一道金光，“嗖“地一下冲了出去，直奔秦无雪而去。秦无雪显然没料到林越会突然放魂珠出来，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秦无雪！你这个贱人！“魂珠在半空中化作一张模糊的人脸，对着秦无雪破口大骂，“当年你勾结外敌，背叛宗门，今天我非得让你尝尝魂飞魄散的滋味！“
秦无雪皱了皱眉，左手轻轻一挥，一道白光射向魂珠。魂珠不闪不避，迎着白光冲了上去。“轰隆“一声，金光和白光撞在一起，炸开一朵亮眼的光球。林越被刺得睁不开眼，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扑面而来，把他掀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等他好不容易爬起来，就看见秦无雪和魂珠打得不可开交。魂珠化作的金光忽明忽暗，在半空中灵活地躲闪着白光的攻击。秦无雪站在原地没动，只是不停挥手射出道道白光，每道白光都带着刺骨的寒气，打在地上就是一个冰窟窿。
林越趁机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左肩的疼痛减轻了不少，蛊力也不往外流了。看来刚才魂珠跟秦无雪那一撞，暂时打断了秦无雪对他的控制。他不敢耽误，赶紧盘腿坐下，运起残余的蛊力，去安抚识海里剩下的蛊虫。
可还没等他喘口气，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抬头一看，魂珠化作的金光突然炸开，变成了无数细小的光点。秦无雪冷冷地站在原地，左手捏着个冰球，冰球里冻着个米粒大小的魂珠，正是秦天绝的魂珠！
“就这点能耐，还敢在我面前叫嚣。“秦无雪随手一抛，冰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当年你打不过我，五百年后照样不行。“
魂珠在冰球里疯狂挣扎，发出尖锐的嘶鸣，可冰球纹丝不动，反而越收越紧，眼看就要把魂珠的光芒压灭了。林越心里一沉，知道这下麻烦了。秦天绝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好歹是个帮手，现在帮手被抓了，自己一个人更不是秦无雪的对手了。
“现在轮到你了。“秦无雪转过头，目光落在林越身上。那双冰湖似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怀念，又像是悲伤。
林越警惕地站起身，握紧了拳头，随时准备拼命。他知道自己现在实力不济，硬碰硬肯定讨不到好，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找机会溜走。可秦无雪根本不给他溜走的机会，脚步轻得跟没声音似的，嗖地一下就到了他面前。
林越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可秦无雪的速度比他快多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那只手还是跟冰块似的，冻得林越手腕一麻，差点握不住拳头。他能感觉到秦无雪的指尖在他手腕上轻轻摩挲着，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突然，秦无雪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神里闪过一丝震惊：“你的手腕上...怎么会有这个？“
林越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手腕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淡红色的印记，形状像是朵花，花瓣层层叠叠的，看着有点眼熟。他想了半天，才想起这是他小时候被毒蛇咬了一口后留下的疤痕，以前一直很浅，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怎么现在突然变得这么清楚？
“这是...“林越刚想问什么，就看见秦无雪的眼圈突然红了，豆大的泪珠从脸上滚落下来，滴在他的手腕上。那些泪珠落在皮肤上，竟然是滚烫的，把林越烫得一愣。
更奇怪的是，那些泪珠落在地上，竟然变成了鲜红色，跟血似的，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林越看着秦无雪哭泣的脸，突然觉得心里乱糟糟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喘不过气来。
“你...“林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秦无雪的反应太奇怪了，先是冷冰冰地要置他于死地，现在又突然哭了起来，还哭得这么伤心。
就在这时，悬在半空中的血魂棺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林越抬头一看，只见血魂棺上的人脸纹路全部睁开了眼睛，红色的光芒从眼睛里射出来，把整个废墟都照得跟血狱似的。棺盖缓缓打开，浓稠如墨的血浪从棺材里涌出来，在半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发出“呼呼“的风声，像是有无数冤魂在里面哭嚎。
“不好！“秦无雪脸色一变，突然松开林越的手，转身就想跑。可已经晚了，血浪漩涡猛地收缩，产生一股巨大的吸力，把秦无雪和林越都吸了进去。
林越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冰冷的泥潭里，四周都是粘稠的血液，怎么挣扎都动不了。他能听见秦无雪的尖叫和魂珠的嘶吼，可就是看不见人。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偶尔闪过的红光，照亮一张张扭曲的人脸，都是血魂棺上那些纹路变的。
就在他意识快要被黑暗吞噬的时候，他突然感觉有人抓住了他的手。那只手不再是冰冷的，而是带着一丝温热，轻轻地握着他的手，像是在安慰他。林越努力睁开眼，模模糊糊地看见秦无雪的脸就在眼前，那双冰湖似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恐惧和悲伤。
“记住...“秦无雪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像是隔着一层水，“找到秦家祠堂...那里有真相...“
话音未落，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涌了过来，林越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好像看见秦无雪的脸上滚落一滴鲜红的血泪，在空中划过一道凄艳的弧线，然后消失在茫茫血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