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危机暂时解除

涂志强那阴恻恻的、如同砂纸刮过铁皮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耳朵里。我猛地转身,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血液似乎都凝滞了一瞬。胡同口逆着光,涂志强那张浮肿油腻的脸在烟雾缭绕中显得格外狰狞,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锁着我,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一种“终于逮住你”的得意。

“买卖?”我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声音刻意带上点这个年纪该有的茫然和不解,身体却微微侧移,挡住了怀里那个藏着压合木板和木牌的破布包,“强哥你说啥呢?我哪会做买卖?刚去百货商店想给我妈买个顶针,人家没货了。”我摊了摊空着的手,一脸老实巴交的无辜。

“哼!”涂志强嗤笑一声,烟头被他狠狠摔在地上,用脏兮兮的棉鞋碾灭。他晃荡着膀子走过来,那股浓烈的劣质酒气和汗馊味再次扑面而来。“装!接着给老子装!”他猛地伸手,动作又快又狠,直直抓向我怀里鼓囊囊的破布包!

我早有防备,身体本能地后撤半步,同时左臂迅速抬起格挡!涂志强的手抓了个空,指尖擦过我手臂外侧的棉衣,发出“嗤啦”一声轻响。

“操!”涂志强没料到我敢躲,更没料到我动作这么快,脸上戾气暴涨,眼中凶光毕露,“小崽子,长能耐了是吧?敢跟老子动手?”他欺身一步,几乎要贴到我脸上,唾沫星子带着酒气喷溅出来,“老子看得真真儿的!你跟那老娘们嘀嘀咕咕半天!拿的什么玩意儿?拿出来!”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威胁的咆哮。

胡同里稀稀拉拉几个路过的行人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纷纷侧目,但看清是涂志强后,都赶紧低下头,加快脚步绕开,没人敢管闲事。涂志强在这片的名声,是实打实打出来的混不吝。

“强哥,真没啥!”我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和一丝紧张,声音依旧保持着那份刻意的、带着点委屈的平静,但眼神毫不退让地迎着他,“就是几块在厂里捡的废木头板子,想拿回家当柴火引子使。百货商店那大姐看我抱着怪沉的,好心让我搁柜台后面先放着,回头再去拿。这咋就成了买卖了?”我刻意把“好心”和“搁着”咬得重些,暗示“公家地方”,试图让涂志强有所顾忌。

涂志强死死盯着我的眼睛,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他那双浑浊的眼里,贪婪和凶戾交织翻滚。他显然不信我的话,百货商店里那女售货员的态度他肯定看到了。但他也知道,在这光天化日(虽然是阴天)的街上,硬抢一个工人从公家厂里拿的“废柴火”,理由实在站不住脚。尤其现在风声紧,谁也不想惹上“破坏生产”、“侵占公家财产”的帽子。

僵持了几秒。涂志强脸上的横肉抽搐了几下,最终,那股对麻烦的本能忌惮和对我身上那股突然变得油滑难啃的恼怒占了上风。他猛地啐了一口浓痰,吐在我脚边的雪地上,黄绿色的粘稠液体迅速在洁白的雪面上洇开一个恶心的污迹。

“行!周秉坤!你他妈有种!”他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子,带着刻骨的怨毒,“废木头?当老子眼瞎?好!你等着!老子倒要看看,你这堆‘废木头’能烧出多大的火来!别他妈烧着自己!”他恶狠狠地撂下这句充满威胁的话,又用那双毒钩子般的眼睛剜了一眼我怀里的布包,仿佛要穿透那层破布看清里面的东西,然后才猛地一甩他那油腻的头发,转身,像一头被激怒又暂时无处下口的鬣狗,摇摇晃晃地消失在胡同另一头。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我才感觉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里衣,被寒风一吹,冰凉刺骨。怀里那几块压合板和小木牌,此刻仿佛有千斤重。涂志强这条毒蛇,彻底盯上我了。他那句“烧出多大的火”和“烧着自己”,绝不只是口头威胁那么简单。百货商店这条路,暂时算是堵死了。涂志强肯定会在附近盯着,至少短期内不能再去找那位女售货员。

【警告!遭遇持续性恶意威胁!历史修正力反噬增强!】

【宿主应对得当,暂时化解直接冲突!经验值+50!】

【建议:提高警惕,寻求隐蔽渠道或暂缓行动。】

系统的提示冰冷而及时。暂缓?光明和郑大娘的身体等不起,涂志强的威胁更不会暂缓!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翻腾的情绪,抱着布包,快步朝光子片走去。得另想办法!至少,手里这几块样品得藏好。

接下来的日子,我像一根绷紧的弦。木材厂的工作不敢有丝毫懈怠,下班后一头扎进那个废弃的破棚子,借着昏暗的光线和系统【初级机械精通】的辅助,继续我的“压合”实验。材料有限,工具简陋,每一次尝试都小心翼翼,力求最大化利用每一块边角料。压合出来的木板尺寸更规整,表面打磨得更光滑,甚至尝试着用烧红的铁丝在边角烙上简单的波浪纹路,增加一点“工艺感”。那些小木牌,也刻得更加精细,除了五角星和“忠”字,还试着刻了小小的和平鸽和简单的花草图案。

这些“产品”被我小心翼翼地藏在棚子角落,用破麻袋和废木料盖得严严实实。每一次进出,我都格外警惕,绕不同的路,留意是否有人跟踪。涂志强那张阴鸷的脸,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去太平胡同看郑娟和光明,也成了固定日程。光明那次急性发作后,身体极其虚弱,在郑娟无微不至的照顾和我不时带去的细粮、一点点偷偷掺在糊糊里的鱼肝油(自然也是储物空间出品)补充下,总算慢慢缓了过来。脸色不再那么吓人的苍白,也能坐起来喝点粥了。但那双眼睛,依旧灰蒙蒙的,像蒙着永远擦不净的雾,空洞地“望”着前方。

“光明,今天感觉咋样?眼睛……还疼不?”这天傍晚,我又拎着半斤小米过来,一进门就习惯性地问。

光明听到我的声音,小脸上立刻露出一点笑容,摸索着朝我这边“看”过来:“秉坤哥来了?不疼了,就是……就是眼前还是黑乎乎的。”他的声音细细弱弱的,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平静。

“不疼就好。”我放下小米,走过去习惯性地揉了揉他的头发。郑娟正在灶台边忙碌,锅里煮着野菜糊糊,飘着一点难得的米香。听到动静,她转过身,手里拿着勺子,脸上带着温婉却难掩疲惫的笑意:“秉坤兄弟来了?快坐。”——自从知道我只比她小一岁后,她就不再叫我“哥”,而是改成了更符合实际的“兄弟”,但那份感激和亲近并未改变。

“娟姐,光明看着气色好多了。”我坐到炕沿上。

郑娟点点头,眼神温柔地看了弟弟一眼,随即又笼上一层愁云:“人是缓过来了,可这眼睛……唉。”她叹了口气,搅动着锅里的糊糊,“秉坤兄弟,你上次说……得动手术?”

我的心揪了一下。手术,这个压在心头的大山。“嗯,”我声音低沉,“我问过厂卫生所的老刘大夫了,他说光明的眼睛是先天的大毛病,叫白内障,还连带着里面神经不好。普通的药不管用,得去省城的大医院,找专门的医生,把眼睛里那层‘蒙子’拿掉,再换上……唉,反正就是个大手术,很麻烦,也很……贵。”我说得尽量通俗,但那个“贵”字,还是像块石头砸在地上。

郑娟搅动糊糊的手停住了,肩膀微微塌了下去。昏黄的灯光下,她的侧影单薄得像一张纸。锅里的热气升腾,模糊了她的表情,但那份沉重的绝望,无声地弥漫开来。贵。这个字,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横亘在希望与现实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