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霉味的地板紧贴着陈默的脸颊。出租屋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浑浊空气涌入肺部,却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残留的、来自维多利亚疯人院的腐朽血腥气。霓虹灯廉价的光斑依旧在污浊的窗户上跳动,在他遍布血污和伤痕的病号服上投下诡异的光影。
回来了。他真的从那座名为维多利亚疯人院的地狱里爬回来了。
剧痛是归途的船票。左手传来的灼痛与深入骨髓的冻伤麻痹感交织,仿佛一块被遗忘在冰窟后又投入火堆的朽木。右手稍微能动,但每一次微小的屈伸都牵扯着血肉模糊的创口和疑似碎裂的指骨,痛楚尖锐得如同钢针穿刺神经。全身的肌肉骨骼都在呻吟,被影魂撕裂的冻伤痕迹、翻滚撞击的淤青、精神高度紧绷后的虚脱,构成了一幅由痛苦绘就的地图。更可怕的是内在的侵蚀——视野边缘如同蒙上了一层永不消散的猩红薄纱,细密的血色纹路时隐时现;耳中持续不断的低语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混乱的脑髓深处,如同无数细小的、长着利齿的虫豸在啃噬着他的理智。45%的精神污染,像一层粘稠污秽的油膜包裹着他的思维核心,让“正常”的念头如同隔着毛玻璃般模糊不清。
而那个冰冷的数字——【生存负债:7.2/10】——则像一枚烧红的钢印,死死烙在他的意识深处。七点二条人命!这不再是抽象的数字,而是沉甸甸的、浸满鲜血的重量,压得他灵魂都在颤抖。下一次副本,或者下一次“清算日”到来时,他必须用同类的生命去填补这个窟窿,否则等待他的将是比死亡更彻底的终结——意识被抹除,肉体化为虚无的“归墟”。他低头,看向自己摊开的、不受控制微微颤抖的右手掌心,那几道在疯人院为了对抗疯狂而用指甲深深掐出的血痕,在窗外霓虹的惨淡光线下,凝固成几道狰狞的、如同某种古老献祭仪式的烙印。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脚下的影子。
窗外变幻的霓虹灯光,将他蜷缩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就在那光影剧烈交错的瞬间,他清晰地看到——在自己那团因光线而显得格外浓重的影子旁边,极其突兀地、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晃动了一下另一个轮廓!瘦长、挺拔、带着一种病态的优雅,一顶虚幻的高顶礼帽轮廓清晰可见,手中似乎还拄着一根无形的手杖!仅仅是一闪而逝,快得如同视网膜的错觉,但那股冰冷刺骨的、充满非人恶意的凝视感却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入陈默的脊椎,让他浑身的汗毛瞬间根根倒竖,血液几乎冻结!
“院…院长…”他喉咙干涩发紧,嘶哑地挤出两个破碎的音节。它还在!那个维多利亚疯人院的恐怖主宰,它的诅咒如同最顽固的病毒,穿透了副本的界限,牢牢寄生在他的灵魂上!安全区?这该死的“彼岸”根本没有真正的安全!它无处不在,如影随形!
“叮铃铃——!!!”
刺耳的手机铃声如同丧钟般在死寂的房间里骤然炸响,屏幕爆发出惨白刺目的光芒,瞬间照亮了陈默惨白、扭曲、布满污垢和血痕的脸。屏幕上,“金鼎财务-王经理”的名字如同索命的符咒,疯狂地跳动、闪烁。
第一百零七个未接来电。
现实与地狱的界限,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搅拌,融合成一锅名为绝望的毒粥。那冰冷的金属方块,不再是连接社会的工具,而是另一根从现实深渊伸出的、试图将他拖回去的绞索。
陈默没有去接,也没有力气甚至没有意愿去按掉那聒噪的噪音。他任由那铃声持续地、歇斯底里地尖叫着,仿佛在为他的“劫后余生”奏响一曲最恶毒的讽刺乐章。他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挪动如同灌了铅的身体,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坐起来,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牵扯着胸腹间的剧痛,让他倒抽冷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目光缓慢地扫过这间熟悉又无比陌生的囚笼。肮脏,破败,弥漫着贫穷和绝望的气息。但至少…暂时没有会剥下脸皮发出精神尖啸的女妖,没有拖着巨大手术剪、顶着齿轮头颅的“医生”,没有能在阴影中穿梭冻结灵魂的影魂。他需要处理伤口,需要食物,需要水,需要…哪怕片刻的喘息,让这具残破的躯体和濒临崩溃的精神得到一丝苟延残喘的机会。
求生的本能,如同在灰烬中挣扎的火星,压倒了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重压。他咬着牙,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用还能勉强活动的右臂支撑着身体,像一条垂死的蠕虫,一点点艰难地挪向房间角落那个堆放着杂物的破纸箱。记忆深处,那里有他很久以前存放的、一个几乎被遗忘的简易急救包——几片早已过期发黄的止痛药,一瓶颜色浑浊的碘伏,一卷廉价粗糙的纱布。
处理伤口的过程,无异于一场新的酷刑。焦黑麻木的左手几乎失去知觉,他只能用牙齿死死咬住纱布的一端,配合着伤痕累累、颤抖不已的右手,笨拙而艰难地一圈圈缠绕。每一次拉扯纱布,都带来钻心的疼痛。右手的伤势触目惊心,皮肉翻卷,露出下面惨白的骨茬和暗红的血肉,碘伏淋上去的瞬间,剧烈的灼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让他眼前猛地一黑,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汗水混合着伤口渗出的血水、疯人院带出的污垢,在他脸上冲刷出一道道肮脏的沟壑。精神污染带来的幻视加剧了痛苦——他看见纱布上爬满了蠕动翻滚的白色蛆虫,看见碘伏变成了粘稠的沥青;幻听则在他耳边疯狂地低语着:“放弃吧…太痛了…不值得…死了就解脱了…把灵魂交给斧头…它能给你力量…”
“闭…嘴!”陈默猛地用后脑勺狠狠撞向身后的墙壁,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短暂的、更剧烈的物理疼痛如同强心针,暂时驱散了部分幻觉和低语。他不能死。一个模糊而温暖的形象在他混乱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母亲布满皱纹、充满担忧的脸。这微弱的光亮支撑着他。他粗暴地、近乎自虐般包扎好双手,又摸索出那两片带着霉味的过期止痛药,混着唾沫艰难地吞咽下去。然后,他精疲力竭地靠着冰冷的墙壁,闭上沉重的眼皮,试图在惊涛骇浪般的精神风暴中,寻找一丝脆弱的平静。
黑暗并未带来安宁。破碎的噩梦如同疯人院的残骸,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齿轮冰冷的转动声、女人剥去皮肉后发出的怨毒尖啸、影魂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冰寒、哀恸八音盒最终破碎时那绝望的哀鸣…无数恐怖的碎片在意识的深渊中翻腾、重组。最终,所有画面都定格在那顶优雅得令人发指的高顶礼帽投下的巨大阴影中,院长那无声的诅咒如同烙印,深深灼刻在他的灵魂上:“你的债…永世…难偿…”
“砰!砰!砰!”
粗暴得如同擂鼓的砸门声,猛地将陈默从梦魇的泥沼中拽了出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又被拖回了疯人院那绝望的回廊,被嗜血的怪物堵在了摇摇欲坠的门板之后!
“陈默!操你妈的!开门!我知道你这王八蛋躲在里面装死!!”门外传来王经理那熟悉到令人作呕的、充满了市侩戾气和贪婪本性的咆哮,伴随着更加猛烈的、仿佛要将门板砸穿的撞击声。薄薄的廉价木板门剧烈地颤抖着,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躲?你他妈能躲到天边去?!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今天不把利息连本带利给老子吐出来,老子卸你一条腿信不信?!开门!!”
现实的獠牙,比“彼岸”的怪物更早地、更急不可耐地撕咬过来。
陈默挣扎着想站起来,身体却像一堆散了架的破旧木偶,根本不听使唤。精神污染指数似乎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隐隐躁动,视野边缘的血色重影加深、扭曲,耳边的低语也变得更加密集、充满恶意。他扶着冰冷潮湿的墙壁,踉跄着,一步一挪地蹭到门后,将眼睛凑近那个模糊的猫眼。
猫眼扭曲的视野里,王经理那张油光满面、因暴怒和贪婪而扭曲变形的胖脸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唾沫星子似乎都要喷到镜片上。他身后,两个穿着紧绷黑背心、露出夸张刺青、满脸横肉的打手抱着胳膊,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嘴角挂着残忍的狞笑。
绝望感如同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潮水,再次没顶而来。如果是以前,面对此情此景,陈默只会感到无边的恐惧和深入骨髓的屈辱,身体会不受控制地发抖。但现在…经历了疯人院血肉磨盘的洗礼,感受过染血消防斧传递的狂暴戾气,背负着七点二条人命的血腥债务,亲眼目睹过院长投影那超越凡俗理解的恐怖…眼前这三个凶狠的、只存在于现实层面的豺狼,在他那被污染浸染的感知中,竟荒谬地带上了一种…脆弱的质感?仿佛精致的瓷器,一碰即碎。
一个疯狂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念头,如同剧毒的藤蔓,在他被污染侵蚀的心底骤然滋生、并迅速蔓延开来:解决掉他们…三个…负债就能减少三点三…距离那遥不可及的“自由”就更近了一步…这个念头如此清晰,如此诱人,带着一种扭曲的“合理性”。
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左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空空如也,那把曾与他并肩杀戮、也侵蚀他灵魂的染血消防斧,遗失在了彼岸的疯人院深处。但那股熟悉的、渴望饮血的暴戾悸动,却仿佛顺着那无形的污染链接,跨越了空间,隐隐约约地传来!斧头在渴望!渴望用这三个人的血,来浇灌它饥渴的锋刃!
“妈的!给脸不要脸!”王经理彻底失去了耐心,脸上的肥肉因暴怒而抖动,他猛地一脚狠狠踹在门板上!“阿龙!阿虎!给老子把这破门撞开!把他拖出来!!”
两个打手狞笑着应声,活动着粗壮的脖颈,如同两头发情的公牛,后退一步,蓄力就要猛冲撞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陈默脚下的影子,毫无征兆地、剧烈地扭曲、拉长、膨胀!
不再是他的轮廓!那影子如同拥有了独立的、恶毒的生命,瞬间挣脱了光线的束缚,疯狂地延展、变形!一个瘦长、优雅到极致、却又散发着无尽阴冷死寂气息的剪影清晰地呈现出来——高顶礼帽的轮廓一丝不苟,无形的手杖点在地面,整个姿态如同一位正准备步入舞池的古老贵族。然而,它散发出的,却绝非优雅,而是足以冻结灵魂的、纯粹的、非人的恶意!
这股恶意并非视觉冲击,而是直接作用于生命本源的精神威压!
门外的王经理和两个打手,动作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猛地僵在了原地!一股源自基因深处、最原始、最纯粹的恐惧如同零下百度的冰水,瞬间浇透了他们全身每一个细胞!他们看不到门内影子的异变,却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实质性的、令人窒息的死亡凝视,如同无形的、布满倒刺的冰冷锁链,穿透了那层薄薄的木板门,死死地、精准地锁定了他们每一个人!仿佛在那一刻,他们不再是猎食者,而是被顶级掠食者用目光钉在案板上的待宰羔羊!血液在血管里凝固,心脏被无形的冰手攥紧,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王经理脸上嚣张暴戾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如同劣质墙皮般剥落,露出底下死人般的惨白,豆大的冷汗刷地一下布满了他的额头和肥腻的后颈。那两个前一秒还凶神恶煞的打手,脸上的横肉剧烈地抽搐着,眼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如同见到鬼魅般的惊骇,巨大的恐惧让他们下意识地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后背重重地撞在了狭窄走廊冰冷肮脏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砸门声、叫骂声、狞笑声…所有噪音戛然而止。死一般的寂静中,只剩下门外三人粗重、恐惧、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以及门内陈默自己那如同战鼓擂动般狂乱的心跳声。
院长的影子…它在警告?还是在…展示它无所不在的主权?
陈默低头看着脚下那恐怖而优雅的剪影,又透过猫眼看向门外瞬间噤若寒蝉、面无人色的三人。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嘲讽意味的明悟涌上心头。在“彼岸”那无法理解的恐怖存在面前,这些在现实世界里耀武扬威、敲骨吸髓的豺狼,不过是几只被吓得瑟瑟发抖、随时会被碾死的蝼蚁。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带着灰尘和血腥味,强行压下脑海中那个疯狂的杀人偿债念头和消防斧跨越空间传来的暴戾悸动。利用院长的影子来威慑现实的追债者?不,这无异于饮鸩止渴。每一次动用这来自彼岸的力量,每一次加深与院长投影的联系,都可能让那烙印在他灵魂上的诅咒更加深刻,将他更快地拖向那个永恒的债务深渊。
他需要时间。时间让这具残破的身体稍作恢复,时间让混乱的精神获得一丝喘息,更重要的是…时间思考!思考如何在这现实与地狱的双重夹缝中生存下去,如何面对那永无止境的“生存负债”和如影随形的恐怖注视。
他凑近那薄薄的门板,用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锈铁的声音,对着门外那三个被恐惧钉在原地的可怜虫,冷冷地、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滚。”
声音不大,甚至有些虚弱,却带着一种刚从尸山血海中爬回来的人所特有的、浸透了血腥、疯狂和死亡气息的寒意。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砸在王经理他们的心上。
门外的王经理浑身剧烈地哆嗦了一下,嘴唇神经质地翕动了几下,似乎想强撑着撂下几句狠话找回场子。但那股穿透门板、冰冷刺骨、仿佛能直接冻结灵魂的死亡凝视感,如同实质的尖刀顶在他的喉咙上,将他所有逞强的念头都堵了回去。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用怨毒到了极点、却又混杂着深入骨髓恐惧的眼神,死死地瞪了那扇薄薄的门板一眼,仿佛要将它烧穿。然后,他对着两个同样吓得魂不附体、双腿发软的打手,使了个极其难看的眼色。
三人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连滚带爬、狼狈不堪、连大气都不敢喘地、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昏暗走廊的尽头,仿佛背后有恶鬼在追。
门外,终于恢复了死寂。只有走廊尽头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其他租户压抑的电视声响。
陈默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的力量仿佛瞬间被抽空,缓缓滑坐到满是灰尘的地上。脚下的影子恢复了正常人类的轮廓,但那股冰冷的、如同附骨之疽般的注视感并未完全消失,只是重新潜藏到了更深的阴影之中,如同一条蛰伏的毒蛇,随时准备亮出毒牙。
他赢了这一次小小的、荒诞的对峙,用“彼岸”的恐怖阴影吓退了现实的爪牙。但他心中没有丝毫轻松,只有更深的疲惫和更沉重的阴霾。
他看着自己缠满肮脏纱布、依旧隐隐作痛甚至开始渗血的双手,感受着脑海中盘踞不去、如同背景噪音般的疯狂低语和视野边缘永不消散的血色扭曲。
现实,是新的、更加绝望的囚笼。
“彼岸”,是永恒的、以人命为货币的债主。
院长,是如影随形、掌控着他部分命运的诅咒源头。
而他自己,不过是一个行走在刀锋之上、随时可能跌入深渊或被献祭的可怜虫。
“休息吧…”他喃喃自语,声音疲惫、空洞,带着一种近乎认命的麻木,“债务…才刚刚开始…”
窗外的霓虹不知疲倦地闪烁着,将屋内的阴影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幻。在那些光怪陆离的阴影深处,陈默总觉得有一顶看不见的高顶礼帽的轮廓,在无声地注视着他。漫长的、用人命铺就的还债之路,布满了疯狂的荆棘和致命的陷阱,而眼下他能做的第一步,仅仅是活下去,在这双重的炼狱夹缝中,挣扎着喘下第一口带着血腥味的空气。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缓缓移向房间另一个角落。那里,一张布满灰尘、屏幕碎裂的廉价笔记本电脑,正静静地躺在掉漆的旧书桌上。一个模糊而危险的念头,如同黑暗深渊中飘摇的萤火,微弱却顽强地亮了起来:关于“彼岸”…关于其他像他一样挣扎在债务泥潭中的“债务人”…也许…能在人类世界那庞大而混乱的网络深渊里,找到一丝有用的线索?或者…只是更深的、足以将人彻底吞噬的绝望?
无论如何,这是他目前唯一能主动去做的事。
陈默咬紧牙关,忍受着全身的剧痛,用还能勉强活动的右臂支撑着身体,一点点挪向那张书桌。每移动一寸,都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和冷汗。他艰难地打开那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按下电源键。风扇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屏幕闪烁了几下,才艰难地亮起昏暗的光。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精神污染带来的视野扭曲和眩晕感,将颤抖的、缠着纱布的右手食指,笨拙地放在油腻的键盘上。然后,他在空白的搜索引擎框里,缓缓地、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下了他灵魂深处烙印的名字:
“彼岸”。
按下了回车。
屏幕的光,映亮了他苍白、疲惫、伤痕累累却又带着一丝孤注一掷决绝的脸。网络深海的黑暗漩涡,向他张开了无形的巨口。等待他的,是救命的稻草,还是溺亡的陷阱?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