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光柱如天神怒剑,自瑶池核心直刺苍穹,将漫天金云碾轧得粉碎!光流奔涌处,空间扭曲成诡异的弧光,琼楼玉宇的飞檐在能量冲击波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雕花斗拱断裂的脆响此起彼伏。琉璃瓦砾如同断线的星辰坠落,砸在白玉广场上迸溅出刺耳的碎裂声,飞溅的碎片擦过仙神衣袍,在华贵的绸缎上划出焦黑的痕迹。
光柱中央,苏瓷的指尖微微颤动。
粗布衣裙早已在爆炸中变得褴褛,血污与尘土勾勒出她嶙峋的骨相,却无法掩盖那挺直的脊梁所透出的、撼动天地的倔强。七彩光芒顺着她指缝流淌,修复着被震碎的经脉时,在伤口处激起细密的刺痛,这痛楚反而让她的意识愈发清明。
前世织女穿梭星河的记忆碎片,与今生在工坊里打磨琉璃的感悟,在识海中交织成璀璨的光网。她“看”到光的流转——赤光炽烈如熔炉之火,橙光温暖似初春朝阳,黄光厚重若大地脊梁,绿光柔韧像草木新芽,青光凛冽同深谷寒泉,蓝光浩瀚如苍溟碧波,紫光诡谲类暗夜星辰。这七色流光看似形态迥异,实则皆源自宇宙初开时的混沌元气,在本质上并无高低之分,更无贵贱之别。
光柱外围,太白金星的拂尘被光流绞成飞絮,他踉跄后退时撞翻了玉案,案上供奉的琉璃盏摔在地上,裂纹中渗出的不是琼浆,而是淡红色的粘稠液体——那是被炼化的凡人生机。南极仙翁的灵芝仙草在光浪中卷曲枯萎,露出根部缠绕的银色管线,管线末端正滴坠着同样的淡红液珠。
这些曾经被仙神们视为天经地义的“滋养”,此刻在纯粹的光之本质面前,显露出狰狞的掠夺本质。连接着仙神灵台的能量管道发出“滋滋”的消融声,部分管道直接崩碎,让那些习惯了汲取凡人生机的仙神们发出痛苦的闷哼。赤脚大仙左脚的祥云突然溃散,露出三只脚趾的脚掌重重砸在玉阶上,疼得他龇牙咧嘴,脸上第一次露出惊恐与难以置信。
苏瓷的目光扫过慌乱的仙群,在王母娘娘紧握凤钗的指节上停顿片刻——那金钗的流光正在褪色,露出内里灰暗的质地。她的视线最终落在凌霄宝座上,玉帝冕旒垂下的珍珠串剧烈晃动,遮掩着那张始终面无表情的脸,却掩不住他袖口溢出的、正被光流灼烧成青烟的黑色雾气。
“光本七色!”
她开口时,喉间涌上的腥甜被光流瞬间涤荡。声音不再沙哑微弱,在七彩光柱的共鸣下,仿佛裹挟着不周山崩塌时的轰鸣,清晰洪亮地响彻瑶池每一个角落。玉虚宫檐角的风铃突然齐齐炸裂,碎片混着光流凝成金色的雨丝,每一滴雨珠都在重复着这四个字,直抵每一位仙神的灵台深处。
“同源同质!”
她向前踏出一步,残破的布鞋踩在龟裂的仙玉上,发出细微的咯吱声。这一步看似轻缓,却让整个瑶池的能量场产生共振,那些镶嵌在廊柱上的夜明珠纷纷炸裂,露出藏在珠核里的、正在蠕动的黑色线虫——那是靠吸食星光生长的寄生物,此刻在光流中化为灰烬。
胸腔里翻涌的不仅是天地能量,更是前世被锁云阶时的刺骨寒风,是今生在工坊里见过的、无数匠人被苛捐杂税压弯的脊梁,是洛阳城里饿死在雪地里的卖炭翁,是江南水乡被强征徭役的织锦女。这些记忆化作滚烫的岩浆,在她喉间灼烧成无法遏制的质问:
“何来贵贱?!何来高低?!”
两声诘问如同昆仑玉碎,狠狠砸在天庭维系万古的等级秩序上!瑶池瞬间死寂,连能量奔涌的轰鸣都仿佛被这声质问扼住。巨灵神握锤的手猛地一颤,锤柄上雕刻的“威镇三界”四个字突然剥落,露出底下“搜刮万民”的阴刻。东海龙王敖广的龙须突然变得焦黑,他下意识地摸向龙角,却发现原本坚硬的角尖竟在光流中融化成液滴。
苏瓷的目光猛地转向蟠桃主位,那双在光流中燃烧的眼眸,此刻锐利如淬血的琉璃刀,直刺那高踞九天的身影:
“你们以‘根须’扎入凡尘心口,吸齐鲁耕牛的血汗,饮巴蜀织妇的泪腺,食中原学子的脑浆,养自身不朽!”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与愤怒,每说一个字,就有一道光箭从光柱中射出,钉在瑶池的穹顶之上。光箭组成的锁链突然绷直,将隐藏在云层后的、如同血管般密布的根须网络完全暴露——那些根须的末端,连接着人间正在哭泣的婴孩、正在衰老的农夫、正在咯血的书生。
“视凡人为蝼蚁,视众生为刍狗!可曾想过——”
她的衣袖在光流中猎猎作响,露出手臂上正在愈合的鞭痕,那是前世在天牢里留下的印记。
“万物本真,皆循此理!”
“光无贵贱,人无尊卑!”
“你们凭什么掠夺众生?凭什么定义高低?!”
最后三个字,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波在七彩光柱中激荡,化作肉眼可见的能量涟漪,层层扩散。玉帝宝座前的青铜鼎突然炸裂,鼎中燃烧了万年的“长明神火”化作无数火星,每个火星里都浮现出凡人劳作的身影——耕田的农夫、织布的村姑、打铁的匠人、教书的先生,他们的汗水在火星里闪烁着与仙神同等璀璨的光芒。
咔嚓——咔嚓——
随着这声天问落下,瑶池上空的根须网络如同被投入沸油的蛛网,大面积崩碎!无数灰白色的能量流失去依托,在半空中扭曲消散,露出背后连接的、分布在人间各处的“灵泉”——那其实是凡人的命脉汇聚之地。寿星南极仙翁头顶的肉髻突然瘪下去,露出里面盘绕的根须残段,他惨叫着抱住头颅,从仙鹤背上滚落在地,雪白的长须瞬间变得灰败。
蟠桃仙树剧烈摇晃,千年一熟的仙桃纷纷坠地,果皮裂开后流出的不是甜浆,而是暗红色的汁液,落地时化作无数挣扎的人影。瑶池圣水翻腾起浑浊的泡沫,水底浮出密密麻麻的骸骨,那些象征着奢靡的奇珍异果纷纷枯萎,散发出腐朽的气息,引来一群通体漆黑的飞虫——它们是被掠夺的生机构成的怨灵,此刻在光流中发出尖利的嘶鸣。
天庭的神圣外衣,在这声来自凡尘的天问下,被撕裂得粉碎!
苏瓷站在光柱中央,浴血的身影在七彩流光中明明灭灭。她能感觉到玉帝那道冰冷的目光穿透光流,带着前所未有的威压,仿佛要将她碾成齑粉。但此刻,她心中再无恐惧,只有一片滚烫的清明——那些被光流逼出的黑色雾气,那些在真相面前崩溃的能量结构,都在证明她的质问击中了这不公天道的死穴。
她的质问,已化作惊雷,劈开了万古的迷障。
天,似乎真的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