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纳财吞金

李阿像一道贴着墙根的影子,每一步都轻如狸猫,呼吸压得极低。

前方,帮闲“癞头三”和“歪嘴七”毫无察觉,勾肩搭背,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穿过狭窄的“裤裆巷”,两侧高墙夹峙,月光只能漏下一线。李阿屏住呼吸,紧贴冰冷的砖墙,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前方两人在巷口短暂停留,帮闲癞头三解开裤带对着墙根撒尿。

尿毕,两人继续前行。

进入一片宽阔的打谷场,空旷地带。

前方,帮闲歪嘴七似乎听到了什么,疑惑地回头张望。

李阿全身肌肉绷紧,手指抠住墙壁。

“老七,看啥呢?疑神疑鬼!”癞头三不耐烦地催促。

“没啥…好像有耗子…”歪嘴七嘟囔着,转回头。

李阿听着二人的脚步声,正要继续跟踪时,一只白嫩的小手突然从旁边伸出,一个低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哥!别出声!”

扭头一看,却是自家那个小妹李芸。

李阿的动作瞬间僵住。

他看到李芸清秀的脸上汗水,清澈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慌乱。

“嘘——”她小心翼翼地拨开藤蔓的枝叶,指向打谷场尽头。

“那边有人!”

李阿顺着她的手指,屏息凝神望去。

远远的,只见两个帮闲和几个人影凑在一起,其中一个人影身穿皂色公服,戴着顶差役帽…是官差!

李阿瞬间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赶紧与妹妹消失在原地。

后院墙角,一条正准备溜出去觅食的、约莫三尺长的菜花蛇,猛地僵住。冰冷的竖瞳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决断。

……

……

张家不愧是榆钱坳的头号地主。高大的青砖院墙,朱漆大门紧闭。

李硕沿着墙根的阴影快速游走,在一处偏僻墙角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被野草半掩的排水狗洞。

蛇躯收缩,灵活地钻了进去。

院内景象与李家截然不同。宅子大得很,还有佃农上门交租。

李硕操控蛇躯,避开人气,探向张家的西厢。

透过雕花木窗缝隙,蛇瞳清晰地看到一人身穿锦袍,正坐在书案后。他手指飞快地拨动着算盘珠,发出清脆的“噼啪”声,旁边摊开着厚厚的账簿,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佃户和欠租数额。

“……王老蔫家还欠三斗半谷子,秋后若还不上,他那两亩薄田正好收回来……李阿那事…王班头应该办妥了…省得聒噪…”

蛇瞳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怒意。确认了目标,李硕操控蛇躯转向张家老太爷居住的正屋后院。

正屋后院异常安静,连护院都似乎刻意远离。院中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榆树下,竟设有一座小巧玲珑、金漆彩绘的神龛。

神龛前供奉着新鲜的瓜果、精致的点心,还有一盏长明油灯。

然而,神龛里供奉的,并非常见的土地、财神或祖宗牌位,而是一个用上等黄玉精心雕琢的、约莫一尺高的瑞兽。

此兽形似幼狮,但头顶生有一对小巧玲珑、尚未完全长成的玉角,身上覆盖着细密的鳞片纹路,四爪如虎,尾巴卷曲,形态憨态可掬,宛如富贵人家把玩的玉雕摆件。但细看之下,那玉兽的眼睛似乎并非死物,在长明灯光的映照下,隐隐流转着一丝灵动的琥珀色光泽。

蛇躯本能地感到一丝忌惮,那玉兽身上散发着一股纯净却威严的瑞气,虽弱,却天然克制阴祟邪物。

就在这时,正屋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绸缎睡袍、身形富态但面色有些虚浮苍白的老人走了出来,正是张家老爷张守业。

他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朱漆描金的托盘,上面放着几枚刚收上来的铜钱,还有一小碟碾成粉末的金屑。

张守业蹑手蹑脚地走到神龛前,声音放得极低极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天禄大仙…饿了吧?乖哦…老爷给你送好吃的来了…今天刚收的‘头茬钱’,最是鲜嫩多汁,还带了点金粉,吃了长得快,好保佑咱们张家财源广进、福寿绵长……”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几枚沾着金粉的榆钱放在神龛前一个纯银的小碟子里。

然后,他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那尊黄玉小天禄。

就在榆钱放下的瞬间,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尊黄玉小天禄雕像,身体表面极其微弱地亮起了一层琥珀色光晕。

紧接着,一股无形的吸力产生,碟子里那几枚沾着金粉的铜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枯萎。

而那玉兽身上的光晕,似乎微微凝实了一丝丝,它那琥珀色的“眼睛”也仿佛更灵动了一分。

“好,好,吃得好!”张守业激动得双手微微颤抖,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多吃点,我的天禄大仙,快快长大,张家就靠你了。”

他并未离开,而是又从袖中摸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

蛇瞳锐利地捕捉到,那纸上赫然写着“佃户李恒,欠租三石七斗,利钱两斗,欠债十贯,利息半贯……”的字样。

竟是一张李恒的租契!

张守业将这张租契也恭敬地放在银碟旁,“大仙,你再尝尝这个…这可是那刁民李阿的‘债气’,可不能让他赖了账。”

只见那租契在无形的力量作用下,边缘开始微微卷曲、发黄,仿佛有看不见的火焰在舔舐,一丝丝灰气从纸上飘起,被那黄玉小天禄雕像无声无息地吸了进去。

李硕在蛇躯内凝视着这一切。

就在这时,那尊黄玉小天禄雕像似乎吸饱了“债气”,琥珀色的眼睛光芒流转,竟微微转动了一下,仿佛活了过来。

它的视线似乎漫无目的地扫过院子,最终停留在了李硕寄身的蛇躯藏匿的草丛方向。

一股威压,轻轻拂过蛇躯。

“嘶--”菜花蛇身体如同受惊的鞭子,疯狂地扭动,不顾一切地朝着来时的方向逃窜。

“嗯?”张守业被蛇的动静惊动,疑惑地转头看向草丛,只看到一道迅速消失的蛇影。

他皱了皱眉,随即释然,对着神龛温言道:“别怕别怕,一条小长虫罢了,扰不了您的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