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尘埃中的遗产

空气里那股味儿，像是谁把陈年的抹布、潮湿的木头和铁锈一股脑儿塞进你鼻子里，熏得人脑仁疼——这就是林默对他“新鲜出炉”的祖宅遗产的第一印象。

他正杵在二楼那扇吱呀作响的木头窗前，手指头捻着窗帘边上积的灰，厚得能种蘑菇。

“啧，祖宗们可真会挑地方‘传家宝’。”

他对着空屋子嘀咕，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撞出点回音。几个小时前，那个穿着笔挺西装、头发梳得苍蝇站上去都打滑的律师，把钥匙拍他手里时，那眼神活像递过来一坨冒着热气的狗屎，还假惺惺加了句：“林先生，这宅子…很有历史底蕴。”

潜台词？

傻子都听得出来：“恭喜你，接盘了个烫手山芋，还是个漏风的。”

可不是嘛！地板踩上去跟踩钢琴键似的，还是那种快散架的旧钢琴；窗户缝儿漏进来的风，飕飕地往脖子里钻；最要命的是那股子无处不在的霉味儿，顽固地钻进每一个毛孔，提醒他这地方荒废了多久。

林默当时就觉得，自己大概是家族史上最倒霉的继承人，没有之一。

就在他琢磨着是把这破宅子挂网上“骨折价”卖了，还是干脆点把火烧了省心（当然只是想想）的时候——

呜——呜——！

那声音！

像是一把生锈的钝锯子，被人发了狠，恶狠狠地、一遍又一遍在城市的钢筋骨架上拉扯！刺得人耳膜生疼，心都跟着那破锣嗓子一抽一抽。

防空警报？！

林默一个激灵，几乎是扑到窗边，手指头被窗框上的木刺扎了一下也顾不上。他掏出手机，屏幕亮着，最后一条推送像血红的烙印烫进他眼里：

【全球紧急状态！不明烈性传染病爆发！致死率未知！传播途径未知！原地避难！锁死门窗！重复，锁死门窗！】

指尖还悬在屏幕上方，想刷新一下，那信号格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唰”一下，彻底熄了。

屏幕瞬间黑得能照出他自己那张有点发懵的脸。

窗外的世界，已经换了剧本。

楼下那条他刚才还嫌太僻静的小街，正上演着一出无声的恐怖哑剧。

对门的老张头——那个整天乐呵呵、见人就夸他新种月季的老好人——此刻正以一种林默只在恐怖片里见过的、关节反向扭曲的诡异姿势，扑向他那吓得魂飞魄散的老伴儿！

老太太的尖叫刚拔起来，就被更远处如同受伤野兽般此起彼伏的嘶吼，还有玻璃“哗啦”一声粉身碎骨的脆响，硬生生盖了过去。

街角那家24小时便利店遭了殃。

一辆失控的小轿车像喝醉了酒，一头撞了进去！

“轰！”

火苗子猛地窜起老高，舔舐着货架，浓稠的黑烟打着旋儿往上冒，活脱脱给这幅末日景象挂上了一幅地狱熔炉的背景布。

混乱像打翻的墨水瓶，“噗”地一下在清水中炸开，迅速晕染、吞噬一切。

尖叫声、非人的嘶吼声、金属撞击的闷响、还有零星几声像放鞭炮似的“砰！砰！”枪响……

乱七八糟搅和在一起，成了绝望最刺耳的背景音效。

“我艹！”

林默心脏跳得跟擂鼓似的，几乎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他猛地一拽那厚得能防弹（希望如此）的旧窗帘，隔绝了外面那人间炼狱。

背靠着冰凉的、带着墙皮剥落粗糙感的墙壁，他腿一软，“噗通”一声滑坐到积满灰尘的地板上。

灰尘被激得飞起来，在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带着火光颜色的微光里乱舞。

饥饿感不合时宜地、“咕噜噜”地提醒他——厨房里就剩下半包捏起来都发软的过期苏打饼干，还有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绝望，真像那种滑腻冰冷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上来，一圈圈勒紧他的心脏。

困死在这个老鼠都不爱来的破祖坟里？还是冲出去，加入外面那群……“街坊邻居”的行列？

就在这念头像冰冷的潮水，快要把他最后一点神智都淹没的时候——

“滋啦…”

头顶上，那盏他进门就试过、早八百年就瞎了的老式吊灯——布满蛛网，铁艺灯架锈迹斑斑像个艺术品——毫无预兆地亮了！

不是那种昏黄昏黄、苟延残喘的白炽灯光。

而是一种柔和的、清冷冷的、带着点神秘淡蓝光晕的光，像把溶化的月光注满了灯罩。

光线像活了过来，在满是灰尘的空气里流淌、交织、编织，最后稳稳地投射在他面前的地板上，凝聚成一行清晰无比、闪烁着微芒的蓝色文字：

【遗产身份验证通过。用户：林默。生物特征（心跳过速、肾上腺素飙升、轻度脱水）绑定完成。】

林默的呼吸，瞬间卡在喉咙里。他眼珠子瞪得溜圆，活像见了鬼。

这还没完！

更多细碎的、如同液态蓝宝石般的光流，从四面八方悄然渗出——墙壁开裂的缝隙里、地板翘起的边缘下、天花板剥落的墙皮后面……

它们无声地汇聚、塑形，就在离他脚尖不到一米的地方，一个由纯净光构成的、极其精细复杂的三维小屋模型凭空悬浮！

正是他身处的这栋破祖宅，但细节拉满到科幻片级别——

墙壁内部是流动的细密金色网格，像活着的脉络；地基下面更深的地方，有暗红色的、如同呼吸般脉动的结构；阁楼里几个奇特的几何体闪着幽光；最神秘的是地下室，被一团缓缓旋转、仿佛吞噬了星光的深蓝雾气笼罩着。

一个平缓、毫无波澜，但带着点奇特电流底噪的合成音，直接在他脑瓜子里面响起：

【核心‘基石’初始化启动。当前状态概览：】

【能源核心：休眠（1.2%-约等于一节快没电的5号电池）。】

【防御矩阵：离线（当前物理防御：祖传老木头，建议祈祷）。】

【维生循环：基础维持（过滤空气中83%的霉味，仍需手动通风）。】

【粒子农场：未激活（想吃新鲜蔬菜？先解决能源问题）。】

【武器库：空置（厨房那把生锈的菜刀算吗？）。】

【欢迎回家，倒霉蛋林默。你的‘豪华’末世求生之旅，正式发车。生存，是门技术活，建议先找块抹布，这灰太大了。】

林默：“……”

他张着嘴，半天没合拢。

刚才还勒得他喘不过气的绝望，“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缝儿。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真实的希望，像石头缝里倔强钻出来的小草芽，颤巍巍地顶开了压在心头的冰冷。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还有点哆嗦，带着一种“这玩意儿不会电我吧”的犹豫，小心翼翼地戳向那个悬浮的、散发着微光的虚拟小屋模型。

指尖传来一种奇特的、细微的、仿佛摸到了某种温润活物外壳的震动感。

窗外，丧尸那低沉黏腻的嘶吼和人类临死前短促凄厉的惨叫，依旧顽强地透过厚窗帘的缝隙，像背景噪音一样钻进来。

但就在这片诡异的、流淌着淡蓝光晕的小小空间里。

林默看着眼前这如梦似幻的光影模型，听着脑子里那个一本正经又带点冷幽默的合成音，再看看周围这依旧破败漏风的老屋子……

“祖宗们……”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你们管这‘烫手山芋’……叫安全屋？”

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扯开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却真实无比的笑。

这破败漏风的老木门后面，藏着的不是什么终点。

而是风暴眼里，唯一还亮着“正在装修，敬请期待”灯牌的……避风港。一个等着他这个“倒霉蛋”房主去激活、去升级、去跟这操蛋末世掰掰手腕的——起点。

他那颗悬着的心，一半还泡在冰水里，另一半，却像被这奇异的蓝光“嗡”地一下点燃了。

他的末世，他的破屋，还有那个嘴有点欠的“基石”——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