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上故乡的机场,分开那天的场景至今记忆犹新。少年人什么都没有,唯有一身不值钱的自尊。在最爱面子的年龄,即使心碎成千千瓣,眼泪依旧倔强地守在眼眶里,一滴也不肯落下。明明很害怕,明明很想要她的承诺,却一句也开不了口。竭尽全力想让那该死的嘴开口说话,却没想她先开口了。“我不会等你。”她的声音很轻,但却如雷贯耳,甚至贯心,原来碎掉的心还能更碎啊......心痛的感觉击碎了他的强垒的防护墙,泪水终究还是夺眶而出,很快便布满他白净的脸庞。她叹了口气,向前一步,把他抱住。一开始很轻,后面愈来愈重。她的泪水打在他的颈间。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落下美好的祝福。他双手握拳垂落在身旁两侧,努力的记住最后一个拥抱的温度。
几年过去,如今的机场已经和当初完全不一样了。就像他有时候照镜子,也会觉得镜子里面的人陌生得可怕。当初落魄到连饭都吃不饱的少年如今已经身家百亿。可能人都是贪得无厌的,他明明过得比以前好百倍千倍,但总会对从前那段苦日子念念不忘。那时候日子虽苦,但身边有兄弟,身前有她。在国外,午夜梦回间他常常会梦见她,梦见她轻柔地吻在他脸颊上。这次回来是为了参加兄弟陈晨的婚礼,他们说好要在以前学校附近常去的那间甜品店见面。
看着菜单上那道从前他和她最常点的草莓蛋糕,他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那几个字。身旁的桌子是对小情侣在做作业。男生在教女生如何解题,女生皱着眉头抱怨男生讲题太快,男生吐槽女生不专心。她以前也常常不专心,为了让她专心他会给她准备巧克力作为奖励。后面把她吃胖了她不开心了,他又想了别的法子。只要她表现好,他就给她折一颗星星,凑够10颗就可以换一个愿望。一直到他们分别前,她换了5个愿望。第一个愿望,她让他闭上眼睛后,在他的右脸亲了一口,他把耳朵都憋红了也没伸手把她推开。那时她刚吃完一颗草莓味的糖,那是一个草莓味的吻。
“阿泽,好久不见!”陈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头望去,陈晨熟悉的浓眉大眼和学生时期没什么不同,只是他不再穿着校服,身旁多一个人。陈晨手臂揽着一个女子的肩,女子微笑着看着他,“好久不见。”
再次见到那张魂牵梦萦的脸,他心跳漏了一拍。虽然早已知道,但再次见面他还是有些失态了。他努力撑起笑脸,“好久不见,你们先看看要吃什么吧!”他想他的笑容一定是很难看,陈晨看着他的眼睛全是尴尬与不知所措。桑稚把她肩上的手取下,放在手掌里轻轻握了握,拉着他坐下“阿晨,点你爱吃的芒果蛋糕好不好?”她在安慰他。这个认知让吕泽钦垂下眼眸,他有些不太想面对眼前两人恩爱的场景。兄弟找到幸福他本该祝福的,可是他忘不掉,忘不掉她在用第二个愿望亲吻他耳朵的时候也是这么握着他的手安抚他的......
“不要,我们点你爱吃的草莓蛋糕吧!”“没事,可以两个都点。”“不要,你吃胖了的话又给不开心了!”“你什么意思,嫌我胖啊!”“我哪敢啊女王陛下!”
吕泽钦原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可以平静面对了,但是看着他们两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他仿佛回到了当初陈晨告诉他,他和桑稚在一起的那天。那时他刚出国一年,一年没有联系,看不见她快把他折磨疯了。他受不了了,崩溃了,他不想继承遗产,不想出人头地了。不想报仇,也不想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打脸。他只想迫不及待的回到她身边。他离不开她,一年已经是极限了!他下定决心要回国,一想到能再见到她,他原本憔悴的脸整个容光焕发了起来。他兴奋的跟好兄弟陈晨通电话分享这个决定,对方却支支吾吾的开口:“我们原本是想要等过段时间再告诉你的...我和桑稚......”
那之后整整一个月他躲在房间中没有出门,满地都是酒瓶,他靠着砸烂的墙板,看着手机里一直没删的联络方式。他非常想问她一句为什么。可是他有什么资格呢?说要走的人是他,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对方一直等他?他们已经分手一年,她和别人在一起他有什么资格质疑?但凡...但凡和她在一起的人不是陈晨,他都会不择手段的去破坏她和新男友的感情,想尽办法把她抢回来。她向来心疼他,只要他使点苦肉计......
可是偏偏是陈晨。
他最好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在他父亲破产坐牢后唯一留在他身边的朋友......
他所有恶毒的,卑鄙的手段都使不出来......
“抱歉,我上个洗手间。”吕泽钦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知道他这样很突兀,但是他真的感觉要窒息了。
桑稚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离开后转头看了看身边的未婚夫。陈晨咬着唇,满脸的内疚。她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站起身:“别担心,我去跟他谈谈。”她转身要走,他却拉住了她。他一脸不安地看着她,看得她心软软的。她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她按着他的后脑勺,弯腰亲了亲他的额头,安慰道:“傻瓜,我现在爱的只有你一个。”
洗手间里吕泽钦用冷水洗了洗脸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好不容易恢复了些一走出洗手间就看见了等在门外的那个身影。刚刚的所有努力瞬间报废。“我们谈谈吧!”她说。
桑稚和他在门口走了几分钟,谁也没开口。转头看去,他低着头露出了白嫩的脖颈,上面那个小黑痣她再熟悉不过了。自从她用第三个愿望亲到那颗小黑痣后,她每天都会找机会扑进他怀里偷亲那处,他会害羞地缩着脖子躲她,手却依旧紧紧抱着她不肯放。她曾经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喜欢到什么程度呢?从全年级倒数第五到年级前十。好玩,坐不住的她,为了能亲他,每天除了背书就是刷题,上个厕所都要手不释卷。她疯狂的样子老师和家长没有一个人会想到她在谈恋爱。
“五年了,我以为你已经放下了。”她开口打破沉默。
“......”
“我已经放下了,你也该放下了。”
“......”
“...你这样,阿晨会很难过的。”
“......”
他一直不说话,她转头一看,发现他依旧低着头,但脸色煞白。她握着他的肩把他转到身前,“怎么了?是不是胃又不舒服了?”她记得他以前胃就不好,痛起来话都说不了,满脸煞白冷汗直流。
除了她,从来没人知道他胃的毛病。一开始是痛得说不出话,后来是习惯了,反正忍一忍就过去了,小毛病没有说的必要。听见她久违的关心的话,他再也忍不住了,紧紧地抱住了她,眼泪夺眶而出。
胃痛他可以忍,可心痛怎么办?他忍不了了,太痛了。
求求了,不要对他说那些话。不要再一遍遍的提醒他,她现在最在乎的人已经不是他了。
“怎么了?很痛吗?”他以前就这样,胃痛疼得受不了了就躲她怀里悄悄落泪,没想到现在一把年纪了还是那么孩子气。
“我带你去看医生,稍等,我跟阿晨说一下。”桑稚刚掏出手机,他就放开手退出了她的怀抱。“不用了,突然不痛了。”他有些狼狈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我突然想起有件急事要办,先回去了,改天再约你们吃饭。”
其实想要问的有很多,想问他,也想问她。
问他,为什么明知道他是在强撑,他却要把她抢走。
问她,为什么不过一年就爱上别人,轻易的就把他忘了。
问他,是不是从以前就一直在觊觎她。
问她,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他。
问他,为什么要横刀夺爱。
问她,为什么要头也不回。
可是他其实比谁都清楚自己一句都没资格问。
因为,先放手的人是他。
凌晨三点多,她从睡梦中苏醒。陈晨抱着被子在她身旁睡得很沉。她身上的被子还好好地还在身上,属于他那半边的被子却在他怀里卷了一大半,下半身全都露了出来。他的睡相向来大大咧咧,睡衣的纽扣也扣得很敷衍,整个肚子露了出来,暴露在空气中,随着他每一次的呼吸,不明显地起伏着。
桑稚爬起身宠溺地亲了亲他的肚子,替他把衣服拉了下来。她把属于她的半边被子扯过来,盖着他的肚子和腿。做完这些她重新躺回他身旁,动作很轻地吻了吻他的额角。陈晨若有所感,迷迷糊糊地凑了过来,把脸贴在她的颈间。她伸手把他拦腰抱进怀里,阖眼打算争取在天亮前入睡。
没过多久,脖子里突然被亲了下。看来是她刚才的动作把他吵醒了。她揉了揉他的发顶哄道:“天还没亮呢,多睡会儿。”他闭着眼睛在她脖子蹭了蹭,声音含糊地应了声便沉沉睡去。
漆黑的房间里,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不自觉地回想起刚才的梦。
她梦见了一些过去的片段。
那时候他们都还是学生,平日里最大的烦恼就是成绩不够好。那时候的他们除了读书可以什么都不用管。可能真的是日子过得太好了吧,总有点为赋新词强说愁的行为。会把恋爱看得比天大,会因为男朋友没有及时回复信息就闹得天翻地覆,吵得不可开交。吕泽钦年轻的时候少爷脾气特别大,那时候他的父亲还是康城首富,他每天面无表情地用鼻子看人,高傲得不得了。
不知道是钱的滤镜还是因为那张好看的脸,那时候大家都不嫌他没礼貌,还喜欢捧着他。桑稚家里不缺钱,但暴发户和吕家这种富了几代的家庭相比,还是有点高攀的。刚转校过来她就看中他,每天上课不专心,找尽机会偷看他。也许是眼神过于猥琐,也可能是行为过于痴汉,反正把他气得不行。没回看见她不是翻白眼就是一脸凶相。
可是美人就是美人,无论什么表情都别有风情,把她迷得不行,像被下了蛊似的。
那时候的陈晨每日跟在他身后当应声虫,一天天的自称自己是他最好的朋友,但大家都不买账,背地里都吐槽他是公主殿下身边那个只会喊“就是就是”的小丫鬟。
她上课无聊的时候除了爱偷看美人就是在课本上涂鸦。偶尔把课本里的人画成怪物,偶尔对着美人的侧影练习素描。她热衷于花很长的时间去仔细描绘他的脸,极少的时候会在画完后顺手用几笔随意勾画总是和他形影不离的陈晨。
陈晨脸小眼睛大,在她笔下就是一个不圆又不尖的丑圈圈加两个大大的黑圈圈,连眉毛和嘴巴都懒得去画。他长得瘦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她就随便给他画了个火柴人的身体,配上大大的头,显得头大身小,比例怪异。反正就是非常难看。
其实那时候他们俩的关系可以称得上是死对头,或者该说是骑士与恶龙。想要掳走公主的女恶龙和保护着公主的骑士。
桑稚喜欢找理由凑到吕泽钦面前跟他说话,陈晨每次都眼疾手快地挡在他身前挥舞着双手像赶苍蝇似的驱逐她离开。她总是不死心地努力突破他的防守漏洞,每次快要成功的时候他就会紧张兮兮地紧紧抱着他不准她过去。他太瘦了,肉没多少,全是骨头,把她硌得非常疼。她越挣扎他就越用力。痛得不行了她会故意在他耳边大声喊他放手。
他耳朵被喊疼了,就会报复性地也在她耳边故意大喊。
“放手放手!”“不放不放!”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啊啊啊,有本事你杀啊!你杀啊!”
江湖人称“神经病姐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