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惊雷裂空
- 书生,你的猫成精了!
- 嘭嘭嘭的
- 2653字
- 2025-07-01 13:43:43
妖界的风,永远带着一股铁锈与腐朽混合的腥气,乌云像浸透了墨汁的破布,沉沉地压在嶙峋的怪石林上空,几乎触手可及,电蛇在云层深处不安地游走,每一次短暂的亮起,都映照出下方亡命奔逃的一道纤细白影。
那是一只猫——通体雪白,唯有四爪和耳尖沾染了些许奔逃时的灰土,它身形小巧,动作却快得惊人,在犬牙交错的石笋间腾挪跳跃,如同一道贴着地面疾驰的流光。然而,这份灵巧此刻却透着极致的狼狈,它碧绿的猫瞳里满是惊惶,每一次落脚都带着不顾一切的仓促,柔软的腹部急促地起伏,几乎能听到那颗小小心脏在疯狂擂动胸腔的声音。
“呜——”一声压抑着恐惧的低鸣从它喉咙里挤出。
什么鬼什么鬼啊!!为什么!!
身后,数道更为庞大、凶戾的妖气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咬住,它们如同实质的阴影,撕裂空气,带着令人作呕的腥风。为首者气息最为冰冷强横,每一次掠近,都让前方奔逃的白猫浑身毛发不受控制地炸起,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寒意直冲头顶。
那是“影爪”,豹妖一族的精锐猎手,冷酷,高效,嗜血。他那双暗金色的竖瞳牢牢锁定着前方那道仓皇的白影,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獠牙,猎物,快到手了。
“小东西,跑得倒快!”一个尖利的声音在后方怪笑,“乖乖交出‘月魄’,影爪大人还能给你个痛快!”
“月魄”……又是这个!白猫心中一片冰凉苦涩,她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几天前在妖界边缘一处废弃的古祭坛附近觅食,莫名其妙被卷入了一场争斗,混乱中似乎有东西钻进了她的体内,紧接着就被这群疯狗一样的家伙盯上了!解释?他们根本不信!弱小的妖,在强者眼里,连呼吸都是错的。
轰隆——!
一道异常粗壮的紫色雷霆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厚重的云层,带着毁灭一切的煌煌天威,精准无比地朝着白猫逃窜的路径悍然劈落!那光芒刺目得让所有追击者都下意识地闭眼或偏头。
“喵——!”白猫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瞳孔中倒映着那瞬间充斥天地的紫光,她本能地将体内最后一丝微薄的妖力催发到极致,形成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淡白光罩护住全身。
然而,在真正的天威面前,这点挣扎如同螳臂当车。
“咔嚓!”
光罩应声而碎,如同脆弱的琉璃,狂暴的雷霆之力狠狠灌入她娇小的身躯!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每一寸神经,仿佛灵魂都被撕裂开来,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好不容易修炼出的妖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疯狂地溃散、流失。
“喵嗷——!”一声凄惨得不似猫叫的哀鸣划破天际。
白色的身影如同断了线的纸鸢,被那沛然莫御的力量狠狠击飞,打着旋儿,朝着悬崖下方那片被厚重灰雾笼罩的、属于凡俗人间的界域,无力地坠落下去,意识在剧痛和妖力溃散的冲击下迅速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影爪那双因惊愕和愤怒而扭曲的暗金竖瞳,以及下方那片越来越近、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灰蒙。
喵了个咪……要……死了吗?冰冷的失重感包裹着她,意识沉入无边黑暗。
----
人间,临溪镇外。
雨,下得又急又猛,豆大的雨点砸在泥泞的黄土路上,溅起浑浊的水花,很快汇成细小的溪流,蜿蜒流淌,天色昏暗得如同傍晚,远处的山峦和树林都只剩下一片模糊的、湿漉漉的轮廓。
一把略显陈旧的油纸伞艰难地撑开一方小小的天地,伞下,是一个身形颀长的青年。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衣摆下缘早已被泥水和溅起的雨水浸透,颜色深了一大片,即便如此,他步履依旧沉稳,一手稳稳地撑着伞,另一只手提着一盏昏黄的纸灯笼,在风雨飘摇中顽强地散发着微弱却温暖的光芒。
灯笼的光晕映亮了他的侧脸,那是一张极为温润清俊的面容,眉目舒朗,鼻梁挺直,唇线柔和,即便在这样狼狈的天气里,也自有一股沉静的书卷气,他叫沈砚,是镇上唯一一家私塾的教书先生。
雨水顺着伞沿连成水线,噼啪作响,沈砚微微蹙着眉,小心地避开路上积水的深坑。他刚从邻村一位病重的学生家中探视回来,心情有些沉重,那孩子家境贫寒,病势汹汹,他虽略通岐黄,却也回天乏术,只能留下些微薄的银钱,嘱咐好生将养。
“唉……”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融在雨声中,这世道,活着不易。
雨势似乎更大了些,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斜斜打来,伞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灯笼的火苗在罩子里剧烈地摇晃了几下,顽强地没有熄灭,沈砚抬手拢了拢被风吹开的衣襟,目光不经意扫过前方。
路边不远处,一座破败的山神庙在风雨中沉默矗立,庙墙斑驳,瓦片残缺,半边庙门歪斜地敞开着,露出里面黑洞洞的空间,平日里香火断绝,此刻倒成了唯一的避风港。
沈砚略一沉吟便转了方向,踩着泥泞走向破庙,湿透的鞋袜贴在脚上,冰冷粘腻很不舒服,他需要暂且避一避,等这阵急雨过去。
刚踏入庙门,一股潮湿霉烂的气息混合着尘土的味道扑面而来,庙内空间狭小,神像早已坍塌,只剩半截泥塑的身子歪倒在角落里,蛛网遍布。屋顶有几处漏雨,滴滴答答地砸在布满灰尘和枯叶的地面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水洼。
沈砚收了伞,靠在门边,抖了抖长衫上的水珠,他将灯笼提高,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了一小片庙内的黑暗,照亮了脚下坑洼的地面。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角落里一团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微微颤抖的白色绒球吸引了。
那是什么?
沈砚心下疑惑,提着灯笼,小心地走了过去,积水浸湿了他的鞋帮,他也浑不在意。
靠近了,灯光终于清晰地照出了那团白色。
是一只猫,一只极其瘦小、通体雪白的小猫,它蜷缩在冰冷的墙角,浑身湿透,毛发紧紧贴在小小的身躯上,显得更加孱弱可怜,它闭着眼睛,身体以一种极其微弱的频率颤抖着,若非细看,几乎以为那只是一团被丢弃的、沾满泥污的棉花。
沈砚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
他缓缓蹲下身,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灯笼的光映着他温润的侧脸,专注的目光落在小猫身上。雨水混合着泥污,糊在它脸上,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只有那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的起伏,证明它还活着。
“可怜的小家伙……”沈砚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他伸出手,指尖带着微凉,却无比轻柔地拨开小猫脸上湿漉漉、沾满泥污的毛发。
指腹下,那小小的身体冰冷得吓人,几乎感觉不到一丝活物的温度。
沈砚的眉头蹙得更紧了,这样大的雨,这样冷的天,这样小的生命……若置之不理,恐怕撑不过今夜。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解开了自己湿透的、沾着泥点的青布外衫,露出里面同样半湿但还算干净的白色中衣,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冰冷、颤抖、沾满泥污的小小身体,用外衫轻柔却紧密地包裹起来,如同捧着一件易碎的薄胎瓷器,只露出一个湿漉漉的小脑袋。
雨声似乎小了一些,沈砚一手护着怀中那微弱的小生命,一手重新撑起伞,提起灯笼,毫不犹豫地踏入了依旧连绵的雨幕,朝着临溪镇,朝着他那简陋却温暖的家走去。
灯笼的光,在风雨中摇曳,照亮了前路,也仿佛为怀中那濒临熄灭的小小生命,点亮了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