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风起云涌

贝壳小船如同一枚洁白的箭矢,在汹涌的海面上破浪疾驰。砗磲船首散发的柔和白光形成一层薄薄的光罩,将咸湿冰冷的海风和飞溅的浪花隔绝在外,船内相对平稳。但船外,铅灰色的天空低垂,厚重的云层翻滚,酝酿着风暴。海风呼啸,卷起数丈高的浪头,不断拍打着光罩,发出沉闷的轰鸣。

林小剑靠坐在船舷边,鲛七七的护卫“银珠”正小心翼翼地用散发着清凉气息的海藻药膏为他处理伤口。脖颈的划伤、肋下的弩箭擦伤、以及左手因强行爆发龙力而崩裂的虎口和灼伤的皮肤,都传来一阵阵清凉舒缓的感觉。他闭着眼,运转着那缕坚韧的“冰”意,修复着体内的暗伤,压制着因连番战斗而躁动不安的血脉能量。

船舱内气氛有些沉默。鲛七七坐在一个洁白的贝壳座椅上,蓝宝石般的眼眸时不时看向林小剑,充满了关切和无数疑问。她几次想开口询问,但看到船头那个如同冰山般静立的灰色身影,又将话咽了回去。烛影的存在,如同一座无形的巨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烛影负手而立,宽大的灰色斗篷在船首光罩外呼啸的狂风中纹丝不动。他似乎在闭目养神,又似乎在感知着什么。林小剑能感觉到,师尊的气息如同深海般收敛,却又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蕴藏着恐怖的力量。他是在警戒着海雾深处那若隐若现的、更强的神族追兵。

“小剑……林小剑,”鲛七七终于忍不住,声音轻柔地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久违的熟稔,“你……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她的目光扫过他身上的伤痕和那双偶尔闪过血金光泽的竖瞳,充满了担忧。

林小剑睁开眼,血金竖瞳已经褪去,恢复了深邃的黑色。他看着眼前这张褪去了稚气、更显高贵美丽的熟悉脸庞,心中百感交集。儿时在黑渊城底层相依为命的点滴温暖涌上心头,但紧随而来的,是灭族之夜的滔天血火和这些年如同野兽般挣扎求生的屈辱与艰辛。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干涩,“我来自御龙族……或者说,是最后的遗孤。”他选择了坦诚。面对鲛七七,面对烛影,隐瞒毫无意义。

“御龙族?!”鲛七七和她的两名护卫同时发出低呼!她们显然知道这个传说中的禁忌族群!鲛七七的眼中更是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了然。“难怪……神族如此疯狂地追杀你!传说中能驾驭龙族的力量……”她看向林小剑的眼神更加复杂。

林小剑苦涩地点点头,用最简洁的话语,讲述了自己如何在海族为奴,如何在祭祀场意外觉醒血龙眼,如何被神族追杀,如何在丛林绝境中被烛影所救并收为记名弟子……他隐去了烛影那惊天动地的实力细节,只说是神秘强大的师尊。至于灭族的具体细节和更深的内幕,他暂时没有提及,那伤痛太过沉重。

鲛七七静静地听着,蓝宝石般的眼眸中时而闪过愤怒,最后化为深深的忧虑。她没想到,儿时那个沉默倔强的玩伴,竟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血仇和命运。

“七七,”林小剑看着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又怎么会出现在黑齿湾?还刚好救了我?”他记得鲛七七是海皇最宠爱的公主,理应生活在深海富丽堂皇的宫殿中,而非这危险偏僻的海域。

鲛七七精致的脸上浮现一丝无奈和倔强:“我是偷偷跑出来的。父王……海皇陛下,迫于神族的压力,已经逐渐倾向妥协,甚至……默许了黑渊城那些针对人族和所谓‘亵渎者’的暴行。”她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无法认同!这次听说黑鲨带队进行‘血祭巡游’,我便带着银珠、墨玉偷偷跟了出来,想看看能否阻止……没想到,遇到了你,还有……神族。”

她看向烛影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敬畏和感激:“多谢前辈出手相救!若非前辈,我们今日……”她不敢想下去。

烛影没有回头,冰冷沙哑的声音淡淡传来:“不必谢我。救你,是他所求。”他指了指林小剑。

鲛七七微微一怔,看向林小剑,蓝宝石般的眼眸中瞬间涌起一层水雾,带着难以言喻的感动和情愫。“小剑……”她低声唤道,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林小剑有些窘迫地别开视线,心中却涌起一股暖流。至少,在这冰冷的世界上,还有一个人真心在乎他的安危。

“师尊,”林小剑转向烛影,恭敬地问,“我们前往三十六福地,是去寻找关于御龙族和龙墓的线索吗?”他记得烛影在丛林里提过。

“是,也不全是。”烛影的声音依旧淡漠,“三十六福地,人族根基所在。看似一盘散沙,实则卧虎藏龙。那里有最古老的典籍记载,有最驳杂的传承,也有……最适合你这种无根浮萍的磨砺之地。淬体、凝脉、开窍……人族的修炼体系虽非最强,却是最稳扎稳打,最能夯实根基的法门。你想掌控血脉,驾驭血龙眼,必须从头开始,打熬筋骨,开辟经脉,凝聚元力!没有稳固的基石,一切都是空谈!”

淬体!凝脉!开窍!

林小剑再次清晰地听到了修炼境界的划分。他现在,连淬体初成都未稳固,仅仅靠着血脉异禀和烛影的魔鬼训练在支撑。想要变强复仇,必须系统地修炼!

“而且,”烛影的声音带着一丝深意,“龙族虽被封印在极北冰原龙墓,但御龙族的血脉传承,与龙族息息相关。三十六福地中,或许残留着一些被岁月掩埋的线索,关于‘血龙眼’的真正秘密,关于……解除血脉诅咒的方法。”

血脉诅咒!林小剑心中一凛!他深知血龙眼反噬的可怕,那混乱的精神风暴和龙血侵蚀理智的阴影,始终是他心头的大患!

鲛七七听着他们的对话,蓝宝石般的眼眸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她看着林小剑坚定的眼神,心中做出了决定。

“林小剑,”她看着林小剑,语气郑重,“让我帮你。三十六福地虽然是人族地盘,但海域相连,我海族在其中也有贸易据点和信息渠道。我可以……”

她的话还没说完,船首的烛影突然毫无征兆地冷哼一声!

“哼,阴魂不散!”

嗡!

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瞬间从烛影身上爆发出来!并非针对船上众人,而是如同无形的海啸般,席卷向小船侧后方的浓密海雾!

轰隆隆——!!!

原本只是翻涌的海雾,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沸水般,猛地剧烈沸腾、翻滚起来!雾中隐隐传来数道闷哼和能量剧烈碰撞的爆鸣声!仿佛有无形的存在在雾中交手!

林小剑和鲛七七等人脸色剧变!神族的追兵!而且这次来的,绝对是远超凝脉境的恐怖存在!竟然能隔着这么远就被烛影察觉并隔空交锋?!

烛影缓缓转过身,宽大的兜帽下,那道冰冷的目光如同穿透了空间,望向那片沸腾的海雾深处。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和……冰冷的杀意: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安稳抵达福地。也好,活动活动筋骨。”

他对着鲛七七,声音不容置疑:“操控船只,全速向东北方向!那里有一处空间薄弱点,通往‘碎星群岛’外围。进入群岛范围,他们不敢轻易深入。”

“是!前辈!”鲛七七不敢怠慢,立刻下令,“银珠、墨玉!全力催动‘碧波引’!目标东北,全速前进!”

贝壳小船通体光芒大盛!速度陡然飙升!如同离弦之箭般,破开滔天巨浪,朝着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船尾,林小剑死死抓住船舷,看着后方那片如同沸腾魔域般的海雾,感受着那隔空传来的、令人窒息的恐怖能量碰撞余波。神族……为了杀他,竟出动了如此恐怖的强者!这个世界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

他看向船首那个迎风而立、仿佛要一人一剑斩开这漫天风浪的灰色背影,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和一种莫名的激荡。

风起云涌,强敌环伺!

这通往三十六福地的海路,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