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星屑裹残躯，金舟渡虚空

冰冷。死寂。绝对的虚无。

杨开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废铁，在狂暴的宇宙风暴中彻底融化、分解。身体早已失去所有知觉，灵魂仿佛被剥离，只剩下一点微弱到极致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和混乱中随波逐流。每一次“清醒”的瞬间，都伴随着撕裂灵魂的剧痛和无法抗拒的沉沦感。

星船那冰冷坚硬的金属外壳，在源初小龙玉石俱焚的爆发和清道夫高频刃肢的切割下，如同脆弱的蛋壳般被撕裂！狂暴的虚空乱流瞬间涌入，如同亿万把无形的绞肉刀，狠狠撕扯着他残破不堪的躯体！皮甲、血肉、甚至骨骼碎片，都在那毁灭性的能量冲刷下化为齑粉！

死亡，从未如此清晰而迫近。

唯有丹田最深处，那缕融合了太阴冰魄之力、又被燃血草火毒和妖煞戾气反复蹂躏的源初小龙，在彻底湮灭前的最后一刻，爆发出一点微弱的玉白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倔强，死死护住了他濒临溃散的意识核心。

然后，便是无休止的坠落、翻滚、分解…意识在绝对的冰冷和狂暴的能量撕扯中，沉入最深沉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点微弱的、带着奇异吸引力的“触感”，如同黑暗中垂下的蛛丝，轻轻拂过杨开那即将彻底消散的意识。

那“触感”…很奇特。并非实体，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却又蕴含着某种古老秩序的“引力”。

杨开残存的本能，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那点微弱的意识拼尽全力，朝着那“引力”传来的方向，“挣扎”而去。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穿透了灵魂壁障的共鸣。

杨开感觉自己破碎的意识，如同水滴汇入溪流，被一股柔和而冰冷的无形力量包裹着、牵引着，脱离那狂暴的虚空乱流，投向一个相对“平静”的所在。

他“睁”开了“眼”。

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冰冷的、金属质感的触觉包裹着他。他感觉自己像被封在了一块巨大的、冰冷的琥珀里，悬浮在绝对的黑暗之中。身体…或者说意识感知中的“身体”，千疮百孔，如同被无数利刃反复切割后又强行缝合起来的破布娃娃，每一处都传来迟滞而绵长的剧痛。丹田位置空空荡荡，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那条源初小龙…似乎彻底消失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残存的意识。

就在这时——

“滴…答…”

一个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如同水滴落入深潭的声音，在他意识深处响起。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温润的能量，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顺着包裹他的冰冷金属“琥珀”，缓缓渗入他濒临崩溃的意识核心。

这能量…冰冷、有序、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气息，与星船维生光束的能量同源，却又更加纯粹、更加内敛！它如同最精密的工匠，缓慢地梳理、抚平着杨开意识中狂暴混乱的创伤，带来一丝丝微弱的清凉和…清醒。

杨开残存的意识贪婪地汲取着这股能量带来的片刻安宁，如同沙漠中的旅人啜饮甘泉。他尝试着凝聚起一丝微弱的意念，去感知周围。

冰冷。死寂。绝对的黑暗。

但在这黑暗的深处，他“感觉”到了。包裹着他的，并非真正的琥珀，而是一层极其坚韧、非金非玉、散发着恒定冰冷微光的奇异金属外壳。这外壳表面，似乎布满了细密到难以想象的玄奥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着微光。而他，正被禁锢在这金属外壳的内部核心。

这里…是那艘星船内部？那个“清道夫”将他捕获了？还是…某种更糟糕的收容装置？

这个念头刚升起，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不…不是星船…’一个虚弱到极致、仿佛随时会消散的意念，如同游丝般在杨开识海深处响起。是残魂！他竟然还未彻底沉寂！‘这气息…更古老…更…熟悉…’

残魂的意念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虚弱，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震惊、茫然、甚至…一丝被触及最深禁忌的恐惧！

‘小子…用你…最后那点…虚空感知…向外…看…’残魂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

虚空感知？杨开残存的意念猛地一颤。他想起了在维修管道中，生死关头被残魂引导、强行撕裂星船外壳时那种玄之又玄的、对空间的模糊感应。那似乎并非纯粹的力量，而是一种…天赋？一种与生俱来的、对混乱空间的本能亲和？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疑和身体的剧痛，将残存的、刚刚被那冰冷金属能量滋养恢复了一丝的意识，全部凝聚起来，摒弃所有杂念，朝着那包裹他的冰冷金属外壳之外，“延伸”而去。

意念如同最纤细的触角，艰难地穿透了那层坚韧冰冷的金属外壳。

然后——

杨开“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以一种超越视觉的、纯粹的精神感知。

外面，依旧是狂暴混乱、光怪陆离的无尽虚空乱流。幽蓝、暗紫、惨白的能量风暴如同沸腾的怒海，疯狂地撕扯、湮灭着一切。

然而，就在这片毁灭的怒海之中，他“身下”或者说承载着他的这个冰冷金属“琥珀”，正以一种难以理解的、绝对稳定的姿态，破开狂暴的能量潮汐，如同定海神针般，朝着某个方向匀速“航行”！

这“琥珀”…不！它并非静止的包裹物！杨开凝聚的意念艰难地向上、向外扩展，终于“看清”了承载他的究竟是什么！

一艘船！

一艘庞大得难以想象的…残破巨舟！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古老而厚重的暗金色，非金非木，材质与包裹他的“琥珀”相同。船体布满了无数巨大的、狰狞的裂痕和撞击凹陷，仿佛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惨烈战斗！船首部分几乎完全断裂消失，断裂处犬牙交错，残留着被恐怖力量撕裂的痕迹！船身两侧，原本应该存在的、如同巨鸟羽翼般的流线型结构也只剩下残破的骨架，在狂暴的虚空中无力地摇曳着。船尾更是损毁严重，只有一处极其微弱、断断续续闪烁的幽蓝色光焰，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勉强提供着微不足道的推力。

整艘巨舟，如同一位从远古战场归来的、身披破碎金甲的巨人，伤痕累累，却依旧散发着不屈的威严和亘古的沧桑！它破败不堪，却奇迹般地在这足以撕碎星辰的虚空风暴中，维持着一种岌岌可危、却又异常坚定的稳定！

而杨开所在的这个冰冷的金属“琥珀”，正是镶嵌在这艘残破黄金巨舟船腹深处的一个核心部件！像是一颗被强行嵌入巨人心脏的冰冷金属种子！

这…这是什么？！

杨开残存的意识剧烈震动！这艘黄金巨舟的古老与破败，与星船那种冰冷的、充满未来科技感的秩序截然不同！它更像是一件…来自神话纪元的战争遗骸！

就在他心神剧震之际——

“嗡…嗡…嗡…”

一阵低沉、断续、如同垂死心脏搏动般的嗡鸣，从黄金巨舟的深处传来。这嗡鸣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和沉重，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岁月与不甘，穿透了冰冷的金属外壳，直接作用在杨开的意识之上。

嗡鸣响起的刹那，一股更加精纯、更加磅礴的冰冷金属能量，如同被唤醒的甘泉，从包裹他的“琥珀”深处涌出，源源不断地注入他残破的意识和濒临崩溃的身体！

这股能量比之前更加庞大！它冰冷而有序，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修复”意志，如同无数最精密的纳米机械，开始强行修复杨开那被虚空乱流撕扯得支离破碎的躯体！断骨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对接、弥合！被能量湮灭的血肉组织，在冰冷能量的催动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滋生、重构！甚至连丹田那片死寂的虚无之中，都有一丝丝微弱却坚韧的玉白色光芒，如同星火般重新点燃！

剧痛伴随着新生的麻痒感传来，杨开却顾不得这些。他的意念死死“锁定”着那嗡鸣传来的方向——巨舟最核心的深处！

在那里，他“感觉”到了一团光。

一团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金色光芒！光芒之中，似乎有一个模糊的、如同水晶雕琢般的复杂结构核心，正在艰难地运转着，每一次搏动都牵动着整艘巨舟的残存力量，散发出悲怆的嗡鸣。那核心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而在这核心光芒的周围…杨开凝聚到极致的意念艰难地穿透能量屏障，终于“看”清了…

无数道细密的、闪烁着冰冷银白色光芒的金属“根须”！如同最恶毒的寄生虫，深深地扎入了那团金色的核心光芒之中！银白色的“根须”如同血管般搏动着，贪婪地汲取着金色核心的光芒和力量，转化为冰冷的能量，一部分维持着巨舟的残存稳定，另一部分…正源源不断地注入包裹杨开的这个冰冷金属“琥珀”！

掠夺！冰冷的、秩序井然的掠夺！

这艘残破的黄金巨舟，它的核心，正在被这嵌入的冰冷金属“琥珀”…或者说被“琥珀”背后的某种存在，如同附骨之蛆般缓慢而持续地抽取着最后的本源！

‘源点…又是源点！’残魂虚弱却暴怒到极点的意念在杨开识海炸响！带着一种被触及逆鳞的疯狂杀意！‘这帮该死的窃贼！掠夺者！连这‘巡天黄金舟’的残骸都不放过？！’

巡天黄金舟？源点？！

杨开心头剧震！残魂认得这艘船！这冰冷的金属“琥珀”果然是“源点”的手笔！它们不仅捕获了他，还将他当作媒介，寄生在这艘古老巨舟的残骸上，贪婪地汲取其最后的能量！

就在残魂暴怒的意念和杨开惊骇的感知交织之际——

“嗡——！！！”

那黄金巨舟核心深处的金色光团，似乎感应到了残魂那源自至尊本源的、充满愤怒和同源的古老气息（尽管极其微弱），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仿佛垂死的巨兽发出了最后的不甘咆哮！

金色的光芒穿透层层金属壁垒，瞬间照亮了包裹杨开的整个冰冷“琥珀”！一股磅礴、苍茫、带着不屈战意的古老意志，如同沉睡了万古的神祇骤然苏醒，轰然降临！

这股意志扫过杨开残破的身体和意识，似乎微微一顿，带着一丝疑惑和…极其微弱的、如同找到同类的共鸣感？

下一秒！

“咔嚓！”

一声清晰的、如同琉璃碎裂的脆响，在杨开意识深处炸开！

包裹着他的那层冰冷坚韧的金属“琥珀”外壳，在黄金巨舟核心爆发的金色意志冲击下，竟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紧接着，如同连锁反应！

“咔嚓！咔嚓嚓——！”

无数道细密的裂痕，如同蛛网般瞬间爬满了整个金属“琥珀”的内壁！包裹着他的冰冷秩序力场，如同被打破的玻璃罩，轰然破碎！

一股精纯、浩瀚、带着古老星辰气息的磅礴能量，如同决堤的星河，顺着那些裂开的缝隙，汹涌澎湃地灌入了杨开的身体！

“呃啊啊啊——！！！”

杨开残存的意识发出无声的咆哮！这股能量并非星船维生光束那种冰冷的秩序能量，而是充满了亘古星辰的浩瀚与黄金巨舟不屈战意的混合体！它狂暴而温暖，如同初生的宇宙风暴，狠狠冲刷进他残破的躯体！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如同亿万颗星辰在他体内爆炸重生！

但伴随着剧痛而来的，是难以言喻的新生力量！破碎的骨骼在金光中疯狂重塑，变得如同暗金浇铸！湮灭的血肉在星辉下急速滋生，蕴含着星辰的伟力！丹田那片死寂的虚无被彻底冲垮！一个全新的、更加广阔、更加坚韧的丹田气海在金光中轰然开辟！无数点微弱的玉白色星火在丹田深处疯狂汇聚、凝聚！

一条全新的源初之龙，正在那黄金与星辉交织的能量洪流中，浴火重生！它的身躯不再是纯粹的玉白，而是呈现出一种暗金色泽，龙鳞之上流转着星辰般的微光，散发出比之前更加古老、更加霸道的威严气息！

凝元境二重…三重…气息如同坐火箭般疯狂飙升！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显然彻底激怒了那冰冷的掠夺者！

“警报！核心寄生单元（‘琥珀’）遭到未知高维意志冲击！结构破损度37%！能量流失加速！威胁等级：致命！”

一个毫无感情、却带着刺耳警报声的冰冷机械音，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直接在杨开和黄金巨舟核心的意识层面响起！

紧接着——

“嗤啦——！”

一道冰冷、凝练、带着绝对毁灭意志的暗银色光束，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死神之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黄金巨舟残破的船舱壁垒，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精准无比地射向那正在爆发出最后光芒的巨舟核心！也射向了核心旁、刚刚挣脱“琥珀”束缚、正处于蜕变关键时刻的杨开！

光束未至，那冻结灵魂、抹杀一切的恐怖气息，已让杨开刚刚凝聚的意识再次濒临崩溃！

清道夫！它追来了！在这艘残破的黄金巨舟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