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求职

2025年5月6曰18:00,我到了武汉洪山区珞珈山路。

这里树立着刻有国立武汉大学“武汉大学早期建筑牌坊”。我一个专科生,仰着脖子看着“國立武漢大學”这几个字。牌坊旁边是许多的小餐饮店,像樟荣沙县小吃、莲藕煨汤、鲜果园大卖场。穿着黄色、蓝色骑手服的小哥们骑着电车在其间穿来穿去,他们也许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学校里兼职的学生。我一直觉得开一个小店、跑外卖也很伟大,普通人面对生活的勇气。这是普通民众的生存智慧,是普通的市井生活,是普通的市井经济,却供养着市井民众的子女去进攻高等教育。历史与现在,教育与市井,在此处交汇。

晚上20点左右我特地花了35分钟,拖着两个行李箱,背着一个大包,走了1.3km的路,行李箱的轮子与珞珈山路的地面磨擦,有时轮子卡在突起的地板,从牌坊到武汉大学门口。

我想起小学时,班主任王老师说:“你们要考好大学,像985、211高校。”当时我并不知道什么是大学、什么是985、211。

我坐在门口人道的路障石柱上,看了半个多小时,久久不能平静。

这何偿不是新时代的“朝圣”,就像我之前喜欢的男生从荆州双非一本考到BJ985高校,那是对更好未来的渴望。那个男生在大学期间干家教、考研,他又一脸轻松,我知道他很累也佩服他。我庆幸那个男生能冲上去,也可惜自己的人生大概就这样了。我这类普通学校毕业的,家庭贫困的,又感知敏感的,早已知道自己和下一代的命运。

5月6曰晚上22:30,我到海底捞火锅银泰店休息一晚上,因为我爸爸刚找到工作没钱、我手上也没钱。5月7号上午我去之前在学校官网投简历的公司面试,简介上说是医药代表。我以为是像那种生产器械和药品的公司,结果是卖老年人保健品的。缺德的事,我肯定不会干。

5月7曰19:40,我从那个骗子公司宿舍离开。在路上遇到了一个穿酒红衣服的阿姨,我跟阿姨说了自己在武汉的遭遇,阿姨给萧予推了一个酒店前工作并且把我送到了公交站台坐414路。下车时,有穿工厂制服的大叔帮我把行李箱提下来。

我签完酒店入职表,去员工宿舍。安顿时,拿出了行孝箱里大学时买的公务员考试辅导用书行测和申论两本。我大学期间备考过一段时间,但因后来学习忙、专科考公岗位少而暂时放弃。

我觉得学校其实是“象牙塔”,它隔绝了社会的艰辛、险恶。一毕业,学生就回到了原有的社会阶层。

可是怎么甘心,明知这个世界上有更好的生活,明知那么多社会困境,可好的生活过不上、想改变困境又无力。上过学的贫困家庭孩子根本无法像父辈那样麻木地活着。

2025年5月8日,我在前台工作了12小时,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中间很少时间可以坐。我干了一天,脚累腰酸背痛。前台工作就是用时间和尊严换取微薄的收入,还不如在上海打工的时候。这么一对比还是在医疗行业好,至少大部分人对医护很尊重、医院里的休息设施更好,但是到医院工作自己要付出很多时间、金钱来学习进修,还要与许多人竞争一个岗位。

难怪大学生们争着考公考编,因为那是这个时代唯数不多并且可能触及的可以让人体面、有尊严地过完这一生的工作。

我有点后悔来武汉了,之前之所以想来武汉是自己5月24号可能要在武汉考“三支一扶”,一位作家兼编辑。我大学大二下学期2024年3月~6读到了从采石女工成为编辑的作者写的《谁的奋斗不带伤》,特别佩服她。她从江苏到上海,再到武汉成名,且得遇良人。因为在上海干寒假工时未知道赵美萍老师,也因而未去过她曾经在上海奋斗过的地方。既然有机会来武汉肯定是要看看的。

在前台工作,我认识了1996年生的小张哥。我跟小张哥说起:“父母辛苦供出来的大学生,一毕业出来二三四千工资。”小张哥说:“武汉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大学生。马上六七月份又有一千多万大学生毕业。我送过外卖、卖过房,还有的忘记了。”

干了一天,我见了很多:早上送来前台的写满光鲜亮丽事情的某报,与现实中真实存在的问题与困境。5月8曰,武汉下了很久的雨,雨水在送快递、外卖的中青年小哥的外卖衣上凝成水珠。从前台走到店助的领导对员工的刻责、甩脸色、不留人情味。这一切,让我想起大一下学期在武汉找工作被骗二百多的经历,大一暑假从武汉回南阳干了二天网管和二三十天小餐馆服务员的经历,上海打工的日子,在医院实习时没钱在酒店打工的日子。

晚上下班,我在酒店旁边便利店要买拖鞋,说:“老板,要便宜点的拖鞋。我刚来武汉,武汉工作也不好干,工资也二三千。”老板说:“武汉是这样的,主要是贸易。也有工业,在很远。武汉现在工作,基本是销售、客服。普通人没有家庭背景、高学历、特长,在哪都一样,都是当牛马。武汉工资大多也就三四千。天下乌鸦一般黑,就是去广州五六千,那种在工厂一坐十几个小时的日子也不好过。我像你这个年纪,也想过这些问题,你是女孩子比男生好点,还能靠婚姻改变命运。人家优秀的男生肯定会喜欢更好的。但是嫁个好家庭也不是不可能。”

我问老板是哪里人,老板说是荆门时,我真的是感叹命运的神奇,我从南阳到荆州转车的地方就是荆门。

我回到宿舍在员工公共卫生间洗了个澡,看着洗手台镜子里全裸的自己,一个普通学历、长相普通的自己,我知道这一身血肉抵不住时代洪流的洗礼。

我洗完澡看着宿舍窗外高桥上驶过的绿皮火车,好似看到了自己22年从河南到荆州求学的K268次绿皮火车。不过那时怀着希望,而此刻非常无力常。火车驶过的噪声似乎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