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腊月的寒风刮得让人心惊。茶桌上，茶炉里冒出的雾气以及陈皮和白茶的清香让林之夏稍微安神。
两人聊了将近一个小时，白永靖巧妙地制造了多个话题，想要多从林之夏处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但她没想到，面前这个看似处世未深的小姑娘，竟如此抵得住诱惑。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林之夏拿起手边的包，准备起身。
“小林，或者，我可以叫你一声夏夏。我知道作为一个记者，小心点没有坏处，但我也是记者出身，我知道记者的难处。现在新媒体冲击下，咱们这些传统媒体的记者日子不好过。”
白永靖的声音低柔而真挚，“我单纯是十分欣赏你这个妹妹，看到你，也让我想起了我刚入行时的艰难。我想帮帮你，没有恶意的，你把这个放包里，没人知道的。”
她的语气极其平稳，目光温和，甚至让林之夏想起了家中大她五岁的姐姐。
一瞬间，她竟有些感动，让她以为面前这个画着精致妆容、光鲜亮丽的女人，会真心帮助她这个刚步入社会的小女孩。
“别以为能和她成为闺蜜。”
江文渊的话再次在脑海中回荡。
“不了吧，我就是来喝茶的，顺便认识一下，往后我们可以常联系。”林之夏嘴角挤出一个微笑，起身出门，走进了寒风中。
“她拿了一个信封，看着挺厚的，我没要。”
坐在出租车上的林之夏，给江文渊发了一条消息。
“你和她见面时，她是不是在桌子上放了个充电宝？里面有暗访的隐藏摄像头，你拿了那个信封就麻烦了。”
林之夏看着江文渊的回信，想起那个被放在桌子上、似乎刻意对着自己的充电宝，不觉后怕起来。
“那我接下来怎么做？”她打字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抖动。
“别急，那篇文章只是个开胃小菜，我再给你点资料，你接着写。”
江文渊将写好的稿件大纲和一堆截图、PDF打包发给了林之夏。
“到家再看，我都整合了差不多了，你只需把语句通顺一下，署名发出去就行。”
……
林之夏回到家，暖气扑面而来。她将热水壶灌满通电，一边脱掉大衣一边打开笔记本电脑。桌面上，那个名为《国内新概念套现，竟为“影子”输血？钧风储能资金流向有蹊跷》的Word文档静静躺着。
她打开文档，开篇导语简洁却犀利：
钧风储能，一家曾被誉为“新能源独角兽”的明星企业，在IPO辅导期间，其一笔数千万的对外技术合作费用却绕道香港、再转入一家注册在开曼的影子公司。我们调查发现，该影子公司背后的董事架构与钧风储能部分高层存有非正常的股权关联。资金、技术、甚至政策红利，正悄然通过“跨境服务采购”这一看似合法的灰道，被输送到境外一个不为人知的口袋中。
正文部分则引述了部分具体内容：
“根据2021年末至2022年上半年期间的财务数据，钧风储能账面上一笔为‘国际技术咨询与系统测试支持’的服务采购款，总计约5800万元人民币。我们通过‘信步步’平台梳理其境外付款对象，发现该笔资金流向一家香港控股公司。该公司半年内数次将资金转出至一家名为MirantaHoldings Ltd的开曼壳公司。而该壳公司最大股东为WINDSTARCAPITAL INC，正是钧风储能总经理程浩亲属曾任董事的投资顾问平台。”
“相关资料中提及，MirantaHoldings曾在新加坡租赁办公空间，但实际注册资料显示其无实际运营场所。业内人士称，这是一种典型的‘境外壳公司吸资’路径，通过服务费、技术许可、甚至‘供应链补贴’等形式，从境内向境外转移利润。相关做法此前曾出现在某通信设备企业财务造假事件中，但至今并无明确监管通报。”
文中还附上部分合同PDF截图、香港和开曼公司注册表截图，以及程浩亲属持股链条示意图。
……
钧风储能总部办公室，程浩刚刚吃完便饭，靠在老板椅上刷着手机。
“猜您感兴趣——新能源巨头钧风储能资金路径疑云”
一条推送信息跳了出来。他随手点开，本想随便扫几眼，却随着内容展开，额角微不可察地皱了起来。
“……Miranta Holdings……5800万……‘系统测试支持’……Windstar Capital……”
程浩的手指顿住，脸上的肌肉开始轻微抽动。他认出了那张合同页截图——那是他去年亲自批示的文件。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页面越往下滑，冷汗越逼近脊梁。
他猛地锁屏，起身关上办公室门，又重新坐下，一字一句看完文章。
十分钟后，他拨通了一个号码：“永靖，情况比我们想象的复杂……那篇文章，不简单。”
白永靖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是那个林之夏写的。我亲自接触过她，小姑娘心思缜密、嘴严得很，软的硬的都不吃。”
“她是什么背景？”程浩压低声音。
“没有背景，一个普通媒体实习记者。可她不像新人，倒像是受过训练的老手。”
“难道是有人在背后推？”
“可能性很大。她口风太紧。我试图拉近关系，但她很坚决。”
“必须查出来是谁，越快越好。”程浩声音发紧。
“我会继续跟进她。但不能太急，否则容易惊动她背后的人。”白永靖顿了顿，补上一句，“我已经托人开始关注了。”
程浩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尽快摆平，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