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旬阳升于宛城之东,从群峰峻岭之间铺下万丈光芒,似有大佛安然坐立于视之尽头——群峰之巅,
“喂,小子,你去哪?那边不是宛城夜司所在的方向,这边才是!”
张鸣刚刚步入关卡层层设立,军装武夫严防死守的宛城东大门,就被紧随其后的苏青姗发现端倪,
身为夜司山君却不知道上级夜司的位置,属实有些离谱,
每月必做的月末工作简述难道是白做的,亦或又是一个走后门的关系户?
结合他之前猥琐到极致的表现,显然更偏向于后者,
恰恰是苏青姗最看不起的一类人,使其眼里的不屑愈发浓郁之余,凭添了不少厌恶之色,
落眼就像下刀子,直戳得张鸣浑身难受,而心在滴血,
“怎么办,怎么办,咱一个替人顶包的,去夜司不就是自投罗网嘛?”
他这边还没思索出个答案,三四个身着标准夜司行装——百夜服的夜司法令就从街角的咖啡店里走出,
直愣愣闯入到了他的视野之中,
领头之人看着文质彬彬,一副白框眼镜骑在鼻梁上,多少有些封印住了他的俊秀容颜,但却没法影响到他那双如同蓝白色一般璀璨的眼眸分毫,
“慧眼如炬”一词简直就是为他这双眼睛量身定做。
张鸣不认识他这个人,但却认识他左胸前的黑纹银章,偌大的一个“地”字犹如山峦一般沉重而雄伟,
亦如其所代表的夜司统领一职,肩挑数以百万人的性命的同时,也背负了将玄黄国失去的半壁江山从妖魔鬼怪手中夺回的民族重任,
宛城虽说四面环山,山岭之间潜藏无数妖魔,但却是没有与任何一处遗失之地直接接壤,
也非军机重城,按理来说不会有夜司统领这等大人物直接驻守才对,
这让张鸣那忐忑不安的心不由升起一丝丝的疑惑。
对比他的目不敢视,苏青姗则显得很熟络此人一般,轻轻昂起头颅,露出她那白肤细嫩的天鹅脖颈,
摆摆手道:“这人交给你了,缩头缩脑胆小鬼一个,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培育出来这种货色的!”
说完就扭身离去,不给来人任何开口的机会。
朱叶訾好歹也是领少校军衔的统领级人物,被人这么“吆喝”实属不多,
她苏青姗算是其中最不讲道理,也最不需要讲道理的那一个,
哪叫她是其授业恩师的独孙,师门里最受宠爱的那一个,平时之间可都是扯着他老师的胡子说话,
惹不得,根本惹不得!
也是如此,朱叶訾才不禁多看了一眼的张鸣,
倒不是其它,而是他很清楚苏青姗终究是个心思何其单纯的小公主,怕的就是一手心思不纯之辈,
别的则完全不需要他担心,
同辈之人鲜有能与之并驾齐驱,不被欺负就已经是天纵奇才,
至于那些个长辈,恐怖需要好生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抗得起后果才行,
一门双皇可不是吹出来的,而是用无数白骨堆砌出来的。
“喝咖啡吗?我请你!”朱叶訾的声音很好听,温润而不失阳刚,配合着他脸上的微笑颇具杀伤力,
让一般人无法轻言拒绝,
可张鸣恰好就不是一般人,下意识就回了话,
“我咖啡过敏,改喝胡辣汤如何?”
顿时就让除朱叶訾以外的其余人一脸汗颜,“这年头,真是活久了什么人都见得到,扯瞎话都能这么自然,”
“还咖啡过敏,我看是真饿了吧!”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朱叶訾竟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也行,正好我还没吃早饭,我记得前面就有一家生意特别火热的早餐店,平日里胡辣汤都是按锅卖,”
“相信味道一定不差,”
一经说完,其就自顾往前走去,丝毫没有关注张鸣是否跟上,
到了其口中所说的,生意特别火热的早餐店——“软妹子小吃”,向正趴在桌上打着瞌睡的大妈点了两碗胡辣汤,
等胡辣汤上了桌,并洒了小半碗在散发着霉味的桌上,
他才回身瞧了一瞧,
在张鸣古怪的眼神注视之下,一边往其中一碗胡辣汤中加上一勺接着一勺的红辣椒,一边讲起了他与这家店的独门故事,
“看到这店的店名了吗,是不是很有意思?”
“大概在七八十年前吧,我还是个小小武徒的时候,它就已经存在了,”
“我至今都还清楚的记得,我和我爸为了买上一碗这里的糊辣汤,宁愿一周时间都不吃早饭一点点把钱攒够,”
“隔天更是不等公鸡打鸣就早早蹲守在了店铺前,大冬天裹床棉被,大夏天就在地上铺个凉席,”
“就这儿,”朱叶訾说着忽然将手指向店铺门前的磨刀石,似有追忆,
“就是这儿,我和我爸为了能第一个买到,隔三差五就会在这儿演上一处父子恩怨大戏,”
“他比着刀我喊着怨,一把鼻涕一把泪,演得那是一个真切,那时这块磨刀石还有我腿粗,”
“我们那是为了那一碗糊吗?当然不是!”
“我们为的,是这店名,这店名上的前两个字——软妹!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软妹?”
张鸣一直听得相对认真,都有些被朱叶訾绘声绘色的演说所代入故事,
直到听到这么个不太着调,至少不能与朱叶訾这一副文质彬彬,知书达理模样不着任何调调的……东西,
还一本正经向自己询问软妹是为何物?
其瞬间就会醒过来,对方多半是拐着弯在试探自己,也是……警告自己,
什么开了七八十年的早餐店,什么大腿粗的磨刀石,多半都是临时瞎编,
就欺负老板娘一手哑口无言而聪耳不闻。
张鸣极度无语之余,恰好看见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郎从店面经过,
灵机一动下,掏出了自己身上仅有的现金,夹在双指之间挥舞,且不由分说就吹起了响亮口哨,
“嘿,美女,有幸邀请您陪这位帅气的先生吃个早餐吗?”
眼见那女郎驻足下来,目光在钱上略做停留就往自己身上转移过来,朱叶訾周身上下不禁起鸡皮疙瘩,
但仍旧保持住了镇定,有模学样地掏出了一沓更厚一点的现金,对着略显惊讶的张鸣眯眼一笑,
大有不善,声音高亢而略显悲伤,
“这位尊敬的女士,能否看在小生的薄面上,为我这苦命的兄弟揍上他人生中的第一曲,也是最后一曲!”
而那一抹在他眼角忽然出现的星点泪光,则成为了压死骆驼,也是压倒女郎之博爱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好的,好的,我乐意为您效劳!”
张鸣将一切看得真切,特别是那往眼睛里抹辣椒油的操作,不禁有些想要大声鼓掌,
即便对人所想心知肚明,也在此一刻再生不起过多波澜,
疑罪从无的道理他何其不懂!!
内心万分煎熬之下,其做出了最后的抵抗,霎时间老泪纵横,
“美女,我其实,其实就想接用你的纸擦擦眼泪而已,我真的真的……”
这番泪流成河是女郎所不能够想到半点的,万分之感动之余,立马也进入到了应有的状态,
“我懂你,年轻人,不要放弃,让我们一起来努力好不好?”
“恩~”张鸣一度哽咽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