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巨手如铁钳般死死攥住墟舟,指节碾过船板的刺耳声响中,腐烂的藤蔓如同活蛇般顺着船身疯狂攀爬。符文在藤蔓触及的刹那纷纷龟裂,黯淡如将熄的烛火。楚尘踉跄着扶住剧烈震颤的船舷,喉间腥甜翻涌,尚未站稳身形,追魂使们的锁链已裹挟着幽冥之火劈至护盾。那些火焰触碰到金色光罩的瞬间,竟化作万千黑蝶,振翅间腐蚀出细密的孔洞,而更远处,黑雾中传来锁链相互碰撞的嗡鸣,如同死神逼近的丧钟,整片雾海都在疯狂压缩,每一次呼吸都似有千斤重,仿佛下一秒墟舟便会被彻底吞噬,再无生机。
“破!“为首追魂使狞笑,骷髅项链突然迸发出刺目血光。五条锁链在空中交织成幽冥殿的图腾,符文化作猩红咒文,如潮水般漫过护盾。楚尘体内的黑气也随之沸腾,与外界的黑暗力量遥相呼应,护心玉佩的光芒在这股冲击下明灭不定。
千钧一发之际,青铜古卷轰然悬浮,饕餮纹如活物般剧烈扭曲,吞吐间九道幽蓝光柱撕裂虚空。光柱所过之处,黑蝶群发出刺耳的尖啸,鳞粉如毒雾崩散,锁链更是寸寸断裂,迸溅的金属碎片在雾中划出暗红弧线。其中一道光柱精准贯穿追魂使的魔狼,魔狼脊椎应声折断,利齿间涌出的黑血尚未落地,便在幽蓝火焰中蒸腾成焦黑的雾气。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裹着燃烧的兽毛横扫战场,两名追魂使的骨甲被掀飞,躯体如断线风筝般撞碎雾中的暗礁。
然而古卷光芒在剧烈震颤中迅速黯淡,无数缠绕船身的藤蔓趁机疯狂收紧,木质甲板渗出汩汩黑血,墟舟龙骨发出濒临崩裂的呻吟。藤蔓中突然窜出幽绿火舌,瞬间点燃船帆,火焰顺着腐烂的藤条蔓延,将整片甲板化作火海。楚尘看着被烈焰吞噬的船桅,恍惚间听见墟舟发出呜咽般的嗡鸣。
“以血为引,魂契共鸣!“苍玄子的虚影突然凝如实质,周身道纹化作金色锁链,缠绕着他结出的手印飞速旋转。楚尘瞳孔骤缩,咬破舌尖的瞬间,精血如箭矢般没入古卷裂痕。刹那间,墟舟核心迸发的万丈金光将整片雾海染成白昼,船头残缺的兽首眼眶迸裂,露出其中流转着星辰的眼眸。伴随着震碎云层的龙吟,一道裹挟着开天辟地威压的金色龙影破舟而出,龙尾扫过之处,追魂使的魔器寸寸崩解,黑雾如沸汤蒸发,整片海域掀起数百丈高的巨浪。
金色光柱与黑色漩涡轰然相撞,空间如镜面般寸寸碎裂。追魂使们的锁链寸断,骷髅项链全部炸裂,他们在气浪中如落叶般倒飞。而燃烧的墟舟在金光中剧烈震颤,船身的火焰非但未熄,反而与金色龙影产生共鸣,火焰中浮现出古老的舟形符文,将焚舟之火炼化成焚尽幽冥的魂火。
为首追魂使惊恐地看着楚尘周身缠绕的金色符文,那是墟舟真正的力量——问命之术的雏形。楚尘指尖的符文灼热如烙铁,经脉中奔涌的力量几欲冲破桎梏。他踉跄着撑起身体,眼底金芒与古卷的幽蓝交相辉映,在墟舟震颤的甲板上踏出一道星辉轨迹。那些曾将他们逼入绝境的黑雾,此刻在问命之力的威压下蜷缩成细小漩涡,被金色龙影尾尖扫过的刹那,竟凝结成万千破碎的鳞片,折射出诡异的冷光。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他的嘶吼被龙吟淹没。墟舟的金光如潮水般席卷整片迷雾,白骨巨手在强光中灰飞烟灭,黑色漩涡也被生生撕裂。追魂使们的身影在光芒中扭曲消散,只留下不甘的惨叫回荡在雾海。海面在剧烈的能量波动后归于平静,唯有漂浮的断骨与焦黑藤蔓诉说着方才的惨烈。
楚尘的衣衫浸透冷汗与血水,指腹抚过古卷时,感受到上面凹凸不平的纹路正在悄然生长。突然,墟舟的船身传来一声悠长的嗡鸣,仿佛巨兽苏醒的低吟,船舷处那些被藤蔓啃噬的裂痕竟开始缓慢愈合,船帆无风自动,鼓胀的布料间隐约浮现出星辰流转的轨迹。而被烈焰焚烧过的船身,此刻正泛着奇异的金属光泽,仿佛在诉说着凤凰涅槃的重生。
“蠢货!你以为靠蛮力就能催动《命引残卷》?“沙哑的男声从青铜古卷中迸发,卷角浮现金色纹路化作佝偻的老者虚影。白发如霜的器灵拄着由古卷书页凝成的木杖,布满皱纹的脸上刻满岁月沟壑,浑浊的眼珠里却跳动着幽蓝符文,“若不是墟舟认主,你早该被反噬成一具干尸。“
楚尘强撑着坐起,喉间腥甜翻涌:“那上面的字...为什么会变?“他指向古卷上新出现的“魂火焚尽幽冥路,墟舟引动万命途“,字迹宛如血痕烙在泛黄纸页。
器灵的灰袍上爬满褪色咒文,每走一步都有细碎的符文从袍角剥落,化作星屑飘散。他枯瘦如柴的手指拂过古卷,顿时带起金色光痕:“这是墟舟的命契在回应你。但记住——“老者突然逼近,楚尘能看清他眼中沉浮的无数虚影,那些都是被墟舟力量吞噬的前主人,“雾隐仙村的灵光是诱饵,每道光芒下都缠着亡魂的锁链。“话音未落,老者抬手虚握,古卷骤然缩小飞入楚尘袖中,指尖残留的金光在楚尘眉心点出星芒印记:“墟舟认主不过是开始,那些藏在雾里的东西,可不会因为一场胜利就放过你。“此时远处海域突然传来冰层碎裂般的轰鸣,雾气如活物般剧烈翻涌,将那道灵光裹得愈发朦胧。
当金光如退潮般渐渐消散,楚尘像具脱力的傀儡般瘫倒在粗糙的甲板上。指节还在不受控地颤抖,冷汗浸透的衣襟黏在背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肋骨断裂般的钝痛。他艰难地偏头,望着布满蛛网裂痕却依旧倔强散发微光的护心玉佩,那是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最后遗物,此刻温润的玉面映出他苍白如纸的脸。
掌心的青铜古卷还在发烫,悬浮的残页在海风中沙沙作响,新浮现的字迹泛着暗红血光:“魂火焚尽幽冥路,墟舟引动万命途“。这短短十四个字,不知耗去了他多少精血与生机。记忆突然闪回三天前的恶战,同门师兄弟为护他周全倒在血泊中的惨状,喉间泛起铁锈味,眼眶酸涩得发胀,却再挤不出一滴眼泪。
远处雾气深处,雾隐仙村的灵光如鬼火般明灭不定。那本该是希望的灯塔,此刻却像张缓缓张开的巨口。楚尘艰难地支起上身,海风卷着咸腥的湿气扑在脸上,他盯着那片诡谲的光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还要牺牲多少,才能解开这宿命的谜题...“破碎的玉佩突然剧烈震颤,似乎在回应他心底的呐喊。
就在这时,楚尘腕间的储物镯突然泛起诡异的青光,一道残破的玉简从中飘出,表面刻着的“雾隐”二字正在渗出血珠,玉简裂开的缝隙中,隐约传出孩童的啜泣与锁链拖拽的声响,与远处雾隐仙村的灵光遥相呼应,像是某种不祥的召唤。
咸涩的海风愈发浓烈,楚尘攥紧震颤的玉佩,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踉跄起身。破碎的玉简化作流光没入眉心,眼前的迷雾竟诡异地分开,露出雾隐仙村若隐若现的轮廓。村口石碑上斑驳的符文突然亮起血芒,海浪中翻涌着无数苍白的手臂,似要将他拖入深渊。楚尘咬破舌尖,以精血在掌心画出引路符,迎着呼啸的阴风大步踏入迷雾——这一刻,他终于看清了仙村门楣上滴落的,究竟是晨露,还是凝固的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