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黎明

夜已深得无边无际，雨幕在黑暗里层层叠叠垂落，仿佛一张巨大无边的珠帘，把世界严严实实裹在其中。街道上，路灯那一点昏黄的光晕在潮湿的空气里无力地洇开，仿佛一团团溺水的月亮，挣扎着勉强照亮方寸之地，却终究无法驱散那紧裹着它的浓重黑暗。沥青路面早已被雨水彻底浸透，映着那些微弱的灯光，浮荡起一片又一片破碎的、闪烁的光斑，恰如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在混沌中幽幽发亮。

雨声填塞了天地间的空隙——雨点先是敲打着头顶的屋檐，节奏急促而纷乱；继而汇聚成流，沿着雨水管奔泻而下，撞击着下方沉默的水洼，发出空洞的回响。雨水又击在冰冷的金属站牌上，叮叮当当之声，竟似无数细小的锤子，敲打着这黑铁世界的骨头。偶尔有车灯划破水雾，光柱里雨丝顿时清晰如密织的银针，迅疾地刺穿黑暗，却又转瞬即逝，只留下车轮碾过积水时沉闷的哗啦声，那声音拖曳着尾音，仿佛湿透的叹息，随即被更广大的雨声吞没。

街角处，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猫从垃圾桶后倏然窜出，如一道黑色闪电，悄无声息地掠过那片微光闪烁的水洼，溅起几点浑浊的星子，转眼便消失在对面小巷深不见底的幽暗里。街道对面唯一亮着灯的橱窗里，塑料模特脸上挂着永恒不变的微笑，隔着水痕淋漓的玻璃，在雨夜中漠然注视着这空荡荡的街面。零星几个行人缩着脖子，裹紧单薄的衣衫匆匆而过，他们模糊的身影在灯下扭曲变形，又被雨帘迅速抹去痕迹，像是被这湿重的黑夜匆匆吞咽。空气里弥漫着泥土被翻起后特有的土腥气，混合着城市角落隐隐约约的、难以言说的陈旧气息，冷风一吹，便贴着皮肤幽幽地缠绕上来，刺入骨髓深处。

昼月坐在檐下，注视着远处街口，那霓虹招牌在积水里倒映出扭曲而斑斓的色块，仿佛城市沉入水底时吐出的最后一口虚妄的叹息——这雨夜里的城市，被雨水浸泡得如此陌生而疏离，在黑暗中独自承受着无边的冷与湿；忽然，远处传来了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摩擦声“哒哒哒”，昼月抬头望去——是研究院的余博士。

昼月不顾大雨，冲上去问：“我妈妈，爸爸呢？他们怎么还不回来？”余博士摸了摸昼月的头：“小月啊，你爸爸妈妈是英雄啊…你快回家去吧。”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昼月垂下头，压抑了好久的情绪终于得到了发泄，泪水肆意流淌在他的脸上，他把心底的话问了出来：“余博士，为什么是我的爸爸妈妈？”余博士一愣，“没有为什么，你只需要知道，他们这是为国家做贡献的就行了，好了好了，快回去吧，有需要发信息。”她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刚想加他好友才发现他没有手机，余博士有些为难，她在环顾了四周之后，选择敲响昼月家隔壁的门：“咚咚”几分钟之后，门开了，走出来一个中年女人，她的脸上有点防备，：“你是？有什么事吗？”余博士简洁明了的说了个大概，又拿出手机表明目的：“加个微信吧，方便这孩子有事联系.”杨柳燕没有拒绝，拿出添加了好友。

她看到昼月一个人的身影已经他的身世，心中颇有同情之感，便犹犹豫豫的对余博士说：“这孩子没人照顾，要不…来我们家凑合凑合吧。”

余博士回头看了眼昼月，就应下了：“好，那就麻烦您了。”她回头又交代了昼月几句话就走了。昼月依然站在外面，雨已经停了，黎明也已经到来了，杨柳燕正打算开口说什么，昼月突然开口了：“阿姨，我想改个名字，这个名字我不喜欢。”语气依旧平淡无奇，这个话题来的莫名其妙，却让杨柳燕更加心疼：“好，昼月是不太好…”她略微思考了一下说：“我先生姓黎，你愿意叫黎明吗？”昼月没什么情绪的点点头，看向天空的光亮，从此昼月陨落，黎明升起，他迎来了他人生的第二次。

走进屋里，杨柳燕介绍他和黎耀认识：“小耀啊，以后明明就是你哥哥啦，要好好相处。”黎明伸出手，而黎耀则是躲在杨柳燕身后看他，在杨柳燕的催促下黎耀才磨磨蹭蹭的叫了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