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划过冰冷的手机屏幕，照片里赵钦哲的眉眼依旧清晰，只是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特有的沉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林晚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酸又胀。五年，整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的分离与思念，此刻都化作了指尖的颤抖和眼底汹涌的潮意。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滴在屏幕上他的脸庞。不是梦，账户里那串天文数字冰冷地证明着，那个神秘的声音兑现了承诺。她回来了，带着足以撼动世俗的力量，回到了离他最近的地方——就在他的正下方。
狂喜过后是极致的冷静。林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坐在地板上，背靠着新粉刷的、散发着淡淡涂料味的墙壁。一千万是她的翅膀，但此刻更需要的是猎豹般的耐心和蜘蛛织网般的精密。惊扰他？不，那是下下策。五年的空白，贸然闯入只会吓跑他，或者……让他想起那些她不愿再提的过往。
侦探的信息详尽得令人发指。赵钦哲，28岁，在本市一所重点高中任教数学。依然单身（这条信息让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工作繁忙，生活规律得近乎刻板：家、学校、偶尔去小区门口那家开了很多年的咖啡馆。他住603，她现在是503的主人。一板之隔，上下之遥，却仿佛隔着整个失落的五年。
林晚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黄昏，夕阳给对面的楼宇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边。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楼上那个对应的阳台方向。那里空无一人，但她仿佛能穿透水泥楼板，看到他可能存在的剪影。
“不能急…”她对自己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金钱能买来情报，能买来物理上的靠近，却买不来消弭的时光和可能存在的隔阂。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自然到不露痕迹的、能重新走进他生活的契机。
装修还在继续，但林晚特意嘱咐，动静要小，尤其是在晚上和午休时间。她像个幽灵，悄无声息地融入这个属于他的空间。她开始研究他的作息：早上七点十分左右出门，晚上如果没有晚自习，六点半左右回来。周六上午会去咖啡馆待两小时，点一杯美式，看厚厚的专业书或者备课。
她开始复刻他的生活轨迹。七点，她会“恰好”出现在单元门口的信箱旁，假装翻找信件，用眼角的余光捕捉他匆匆下楼的身影。那熟悉的脚步声踏在楼梯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上，让她呼吸凝滞。她不敢抬头，只能贪婪地听着那声音由近及远，直到消失。晚上，她会算好时间，在他快回来时，下楼去扔垃圾，或者“散步”到单元门口，只为能在他推门进来时，装作不经意地抬头，和他有一瞬间的目光交汇。
第一次近距离的“偶遇”发生在她搬进来一周后。那天傍晚，林晚算准了他回来的时间，提前五分钟下楼，在单元门内侧假装低头看手机。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响起，她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门开了，高大的身影带着室外的微凉气息走了进来。是他！比照片上更真实，更立体。简单的白衬衫，袖口随意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的侧脸轮廓依旧俊朗，只是下颌线似乎更分明了些，眉宇间带着工作一天的淡淡倦意。他似乎没注意到角落里的她，径直走向电梯。
就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刹那，林晚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伸手挡了一下门。
“啊，不好意思！”她声音带着刻意的慌乱，抬起头，目光终于直直地撞进了他的眼底。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赵钦哲显然愣了一下。电梯门因为感应到障碍物再次打开，冷白的光线落在他脸上。他看着眼前这张陌生又似乎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熟悉感的脸，眼神里有瞬间的疑惑和审视。那目光像探照灯，让林晚无所遁形，她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没关系。”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点沙哑，是她午夜梦回时无数次重温的嗓音，此刻却像惊雷在她耳边炸开。他礼貌地侧身，示意她进来。
林晚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进电梯，站在离他最远的角落，背对着他，按下“5”的按钮。狭小的空间里，空气仿佛被抽干，只剩下他身上淡淡的、清爽的皂角味和他若有似无的呼吸声。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她背后短暂停留，带着探究。那目光如有实质，灼烧着她的脊背。
五楼到了。电梯门打开，林晚几乎是逃也似地冲了出去，头也不敢回。直到听到身后电梯门合拢、上升的声音，她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靠在自家冰冷的防盗门上，大口喘着气，手心里全是汗。
第一次交锋，短暂得只有几秒的对视和一句“没关系”。她却像打了一场耗尽心力的大仗。恐惧、狂喜、紧张、还有那几乎要将她淹没的、铺天盖地的思念，混合在一起，五味杂陈。
她成功了，也失败了。她让他看到了自己，一个“陌生”的邻居。但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疑惑，像一根刺，扎在她心上。他认出什么了吗？还是仅仅觉得这个新邻居有些奇怪？
林晚慢慢滑坐在地上，背靠着门板。她拿出手机，指尖颤抖地解锁，屏幕还停留在私家侦探发来的赵钦哲那张略显疲惫的照片上。她轻轻抚摸着屏幕上他的眉眼，一滴滚烫的泪终于砸落。
“赵钦哲…”她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带着五年分离的苦涩和失而复得的巨大惶恐，“这一次，我回来了。带着我的遗憾，我的执念，还有…一千万的底气。我不会再放手了，无论要用多少时间，无论要花多少钱。”
楼上的603，一片寂静。赵钦哲放下公文包，走到客厅的窗边，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微微蹙眉。楼下那个新搬来的女人…刚才在电梯里，她看他的眼神，为什么让他心里有种莫名的、沉甸甸的异样感？那双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他摇摇头，试图甩掉这荒谬的念头。大概，是最近太累了吧。他掐灭了烟，转身走进厨房，留下窗外渐渐浓郁的夜色，和楼下那个因他一个眼神而心潮澎湃、彻夜难眠的女人。
空气里，看不见的丝线，已经悄然缠绕。重逢的序曲，在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汹涌的暗流中，才刚刚拉开帷幕。金钱为她铺平了道路，但通往他心里的路，注定布满荆棘，需要她赤着脚，用全部的真心和勇气去丈量。林晚知道，她漫长的“狩猎”，或者说，她虔诚的“赎罪”与“靠近”，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