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陌生又熟悉的守护者

刺耳的车笛声划破寂静的夜空,白斯月从恍惚游离中猛然惊醒,眼前是无尽的黑暗,太阳穴像是被人用钝器不停的重锤般突突直跳。

四月的夜本该带着春日的清爽,此刻却沉闷的令人窒息。

她茫然的环顾四周,才惊觉自己竟站在号称溪城“擎天柱”的Y公寓楼的天台边缘,后背紧贴着护栏,脚下是近乎百米的高空,只要再往前不用半步,即可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顶楼大门平日基本都会被物业上锁紧闭,不知为何今日却鬼使神差的没有落锁,甚至连门上贴着的那张已经发黄的“闲人免进”的告示牌也已不见踪影。

一切似乎都在为自己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做着近乎完美的准备,不然怎么会如此的“天时地利人和”。

她颤抖着松开握紧的拳头,才发现掌心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

借着远处的霓虹微光,隐隐能够分辨出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明明从笔迹看来是自己亲手写下的告别,此刻却怎么都想不起当时是怎样的心情。

那纸张边缘已经泛黄,散发着即将霉变的气息,像极了她如今腐烂透顶的人生。

“这结局真是糟透了!”

泪水无声滑落,在攥紧的纸面上晕开一团团昏黄的水痕。

夜风卷着丝丝缕缕的寒意席卷全身,掌中的“告别信”从她指尖飘落,像只垂死的蝴蝶,在漆黑的夜色中咽下最后一口气,随风划出最后一道孤独的弧线。

“真是让人感到悲哀,完全没想到我和你的结局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白斯月自嘲的冷哼了一声,眼泪不争气的再一次流了下来。

斯月长舒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松开反扣在身后锈迹斑斑的铁栅栏上的手,准备纵身跃入面前无尽的黑暗中。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恰到好处的疯狂震动起来。

她明明记得出门前手机已经放在了书桌上,此刻为何又鬼使神差的出现在口袋里?

那微弱的震颤让她迟疑的睁开眼睛,意外瞥到到脚下惊人的高度,顿时强烈的恐惧油然而生。她下意识的用手紧紧地抓住背后靠着的天台栏杆,颤巍巍的一只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一串陌生的号码。

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拉住她的竟然是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陌生人。

就在她迟疑的瞬间,对面顶楼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哄笑。

“喂——白斯月,接电话啊!”

一个熟悉的男声穿过阴沉的夜色,挑动起她脆弱的神经。

尽管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但循着声音的方向十余米的距离,清晰的看见沈泽那张写满讥讽的脸庞。

即便迎空的月色并不明朗,街区的霓虹闪烁着虚弱无力的残光,沈泽那张如同鬼魅般诡笑中,除了嘲笑更多的是满不在乎的戏谑。

他搂着新交的女友,身后跟着经常与他厮混的狐朋狗友,大喇喇的对她摇晃着酒瓶,并对她比划着极其下流的手势。

一旁的沈泽则是搂着新女友的肩,饶有兴致的吐掉口中燃剩的香烟,举起手机朝着白斯月晃了晃。

手机再次疯狂震动。

明暗变化不停的屏幕,此时好似具化成了一把举着镰刀的死神,正一步步向她逼近。

“白斯月,要跳就快点,别在那磨磨唧唧的。”

电话接通后,是沈泽漫不经心的声音。

“在那卖惨给谁看呢,真想死就赶紧跳!”

随即一阵肆虐的嘲笑声顺着听筒从对面传来。

这句话如同淬了毒的钢针,从耳膜直直刺进心脏,连带着五脏六腑都绞成一团。

曾经那个帮他解决骚扰者的温柔少年,如今站在对面楼顶,不带一丝怜悯的等着欣赏她坠楼的惨状。

“为什么”斯月声音哽咽,“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直到现在斯月也不明白,她原本平静的人生会变得如此不堪。

曾经只是单纯的喜欢他,喜欢他的明朗与温柔。可是现在眼前的那个人,宛如从地狱钻出的厉鬼,肆意用如此轻浮的语气,怂恿自己赶快坠入黑暗。

斯月声音嘶哑的哭喊着:“为什么?我只是……单纯的喜欢你啊……”

“就你?”沈泽嗤笑一声,“也配!”

手机从指尖滑落,在水泥地上摔得七零八落。

这一瞬,斯月似乎明白了这段时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都是从何而起,因何而来。

“要跳就赶紧跳,说不准你跳下去,我就能一辈子记住你了!”

说罢,又是一阵疯狂刺耳的讥笑声传来。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终于成为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斩断了她最后的执念。

反扣着围栏的手顿时失去力气,眺望着对面那张曾经默默喜欢过的笑脸,斯月眼中仅存的一丝光亮也骤然熄灭。

“如果这样能让你记住我的话……”

窒息深重的夜风呼啸着灌入耳膜,斯月缓缓张开双臂,像只被生生折断翅膀的飞鸟,绝望又哀伤的准备拥抱那无尽的黑暗。

但愿,自己的消失可以结束这痛苦又绝望的一切吧。

就在她闭上眼睛身体向前倾倒的莎娜,漆黑的暗夜被骤然出现的水蓝色光芒划开一条耀眼炫目的裂痕,霎那间驱散了即将吞噬掉她的浓雾与黑暗。

“不要——”

那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从那光芒中忽然伸出一双手死死攥住她的手腕,那手力道大的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拼尽全力将她已经跌出去的半个身子扯了回来。

这突如其来的炙热的双手出现,让斯月本就恐慌与崩坏的意志骤然混乱。她下意识的挣扎,整个人瞬间失去重心,脚下一滑,挣脱开那双手温暖的大手直直的坠入深不见底的夜空中。

跌下去的瞬间,斯月心底猛烈涌出来的极度的绝望将她紧紧包裹。

尽管有人想要拯救她,到头来却终究徒劳一场。试图改写的结局,始终还是走向了既定的方向。

失重感伴随着绝望骤然袭来的瞬间,那抹驱散黑暗的水蓝色光芒极速扩散,一个蓝衣少年冲破梦幻炫目的浓雾,飞身越过锈迹斑驳的栏杆,毫无顾忌的跃进那片没有星月的昏暗夜空。

那水蓝色的身影在风中宛如翱翔的飞鸟,张开双臂向着深陷黑暗中的自己全力俯冲,在触到她身体的瞬间,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

“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少年轻柔温暖又略带颤抖的恳求声音在斯月耳边回荡,身上散发着阳光晒过棉絮的味道。那味道莫名的熟悉且治愈,好似在哪里闻到过。

水蓝色的光芒再次迸发出夺目的光彩,霎那间驱散如潮水般吞噬他们两人的黑暗。意识恍惚间,斯月听见少年呜咽的唤着自己的名字。

“斯月,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

明明是陌生的脸庞,陌生的声音,连紧扣她手腕的指节都透着陌生的温度。可当那个少年从水蓝色光芒中飞身而出,跃下天台将她紧紧护在怀中时,弥散在她颊边那淡淡的樱花混合阳光的气息,却莫名的熟悉。

“白斯月,醒醒——”

缥缈轻柔的呼唤声穿透斯月混沌的意识,像春日暖阳般一点点融化她冻结的思绪。那声音似乎拥有着某种神奇的安抚人心的魔力,能让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

睫毛轻颤间,刺目的白光充斥视野,消毒水的气味刺激的每一根神经,手背上冰凉的输液管悄然柔缓的将透明的液体送进血液。

斯月迷茫的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陌生的房间里。雪白的墙壁,浅绿的棉布窗帘,远处隐隐传来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

她还活着?

她竟然还活着!

斯月轻微的动作将趴在床沿瞌睡的母亲猛然惊醒,眼底厚重的黑眼圈上还凝着未干的泪珠。

“月月,你醒了啊!”

妈妈颤抖着握住斯月的手,指腹摩挲过手背上细小的擦伤,似乎想要确认眼前的一切不是另一场可怕的梦境。

睡在隔壁空病床上的爸爸听见妈妈的声音,猛地从床上弹起来,连鞋都顾不上穿,确认斯月真的醒过来后,便跌跌撞撞冲出去寻找医生。

“你要吓死爸爸妈妈吗?”

温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奔涌出来,妈妈压抑的抽泣声回荡在斯月耳边。

“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你非要……”

话音未尽便化作更加汹涌的呜咽。

“对不起……”

斯月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的说明和辩解都似乎卡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了无助的呢喃。

在妈妈冰凉的手指抚上她脸颊时,这些辩白都突然变得格外苍白,积蓄多时的委屈终于在此刻疯狂决堤。

跟着父亲匆忙的脚步,医护人员们也一同赶来。经过细微的检查后,在听到她除了轻微皮外伤外并无大碍,紧张守在一边的父母才稍稍松了口气。

而斯月却透过模糊的泪眼,看到离开的医护人员轻蔑又冷漠的表情。

在确认斯月并无大碍后的父母似乎放下紧张悬着一夜的心,恢复元气的两人瞬间开启训斥模式,再次用不间断的逼问和斥责将她团团包围。

就在斯月几乎快要窒息的瞬间,不经意瞥见尚未完全闭合的病房门缝外,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正透过缝隙担忧的望着她。

水蓝色的棉布T恤,凌乱却毫无刻意修饰的栗色卷发,已经她永远不会忘记的如同盛满星光的眼眸。

瞬间斯月呼吸一滞。。

是那个少年!

那个从水蓝色光芒中如流星一般突然出现的奇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