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被海风悄然置换。林小满翻着陆沉手机里的老照片,手指突然停在一张泛黄的合影上。照片里十七岁的陆沉站在A市码头,身旁搂着个戴墨镜的男人,背后集装箱上斑驳的“远洋贸易“字样让她心头一紧——那正是三个月前试图收购陆沉工作室的对手公司。
术后第三天,陆沉正在给她剥橘子,病房门突然被撞开。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女人踩着十厘米高跟鞋走进来,猩红指甲重重拍在床头柜上:“陆沉,你还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林小满看着女人脖颈处狰狞的烧伤疤痕,突然想起诊断书上“陈年烫伤“的记录。陆沉的手骤然收紧,橘子汁溅在洁白的床单上:“周姐,我以为我们说清楚了。“
“说清楚?“被称作周姐的女人冷笑,“当年要不是我把你从码头工人堆里捞出来,你现在还在搬集装箱!现在翅膀硬了,就想甩开救命恩人?“她突然转头打量林小满,目光像毒蛇般上下游走,“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陆沉猛地起身,输液管被扯得晃动:“当年的事我会用其他方式还,但请你别牵扯她。“
记忆碎片在林小满脑海炸开。陆沉曾经说过,他在A市第一份工作是餐厅杂工,可此刻周姐包里掉出的旧报纸,头条赫然写着「码头工人集体中毒事件」,配图里戴着黄色安全帽的少年,分明是削瘦的陆沉。
深夜,等陆沉沉沉睡去,林小满偷偷翻出他的笔记本。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半张船票,背面潦草写着:「等赚到五十万,就回去见小满」。更下面的字迹被水渍晕染:「原来五十万永远填不满无底洞,周姐说,除非......」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林小满摸到笔记本内袋的硬物,掏出来竟是枚生锈的工牌,上面「远洋贸易-危险品押运员」的字样刺得她眼眶生疼。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陆沉总在闻到汽油味时脸色苍白,为什么他的胃溃疡病历上,主治医师签名和报纸上中毒事件的法医是同一个人。
晨光微熹时,陆沉在空荡的病床上醒来。床头柜上留着张字条,林小满的字迹被泪水晕开:「我去A市吹吹你吹过的海风,等我把所有谜题拼完整。」窗外,新移栽的梧桐树在晨风中摇晃。
A市码头咸腥的风卷着集装箱的铁锈味扑面而来,林小满攥着那张生锈的工牌,站在「远洋贸易」的巨幅广告牌下。烈日将“诚信经营“四个鎏金大字晒得发烫,她却想起陆沉笔记本里那行被泪水浸透的字:“原来五十万永远填不满无底洞“。
货轮汽笛声撕裂云层时,她在港口派出所查到了尘封的档案。2018年8月17日,确实发生过工人集体中毒事件,而结案报告上赫然写着**“因押运员操作失误,导致化学原料泄漏“**——那个“失误“的押运员,正是陆沉。
“小姑娘,你问这事儿干吗?“老警员推了推老花镜,“当年闹得可凶了,听说上头为了压下去,赔了不少钱......“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小满转身,正对上周姐冰冷的笑脸,对方身后还跟着两个黑衣保镖。
“陆沉果然没说错,你比他以为的更聪明。“周姐涂着蔻丹的手指把玩着陆沉的工牌,“知道他为什么愿意替人顶罪吗?因为我手里有他爸签的卖身契——只要他不听话,我就把老东西扔到海里喂鱼。“
记忆突然闪回医院那夜,陆父醉醺醺的模样与周姐的话重叠。林小满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铁柜:“所以这些年,他拼命赚钱......“
“没错,整整五年,他白天当设计助理,晚上跑代驾、送快递,“周姐逼近一步,疤痕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直到他发现,我和他亲爱的父亲,一直在倒卖违禁品。“
集装箱区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林小满透过窗户,看见陆沉的白色SUV横在门口,男人跌跌撞撞冲下车,苍白的脸色与额角的冷汗昭示着他刚拔掉输液管。
“周敏!“陆沉的声音被海风扯碎,“放她走,所有事我一人承担!“
周姐突然大笑,从包里掏出一叠文件:“承担?你以为当年的事真能用钱摆平?“她扬了扬文件,“不过看在你这么紧张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个机会——带着你的白月光,跪在码头磕三个响头,我就把证据......“
“不用了。“林小满突然上前,举起手机,屏幕上是正在直播的画面,“从进港口开始,我的一举一动都在警方监控下。“她转头看向陆沉,眼里闪着泪光,“你总说要成为我的英雄,可这次,换我来守护你的过去。“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周姐的脸色彻底惨白。陆沉踉跄着冲过来将林小满护在怀里,带着消毒水味的拥抱让她想起无数个他独自承受痛苦的日夜。
“对不起,还是让你卷进来了。“陆沉的声音闷在她发顶。
林小满抬头,看见远处的梧桐树苗在海风里倔强生长:“你看,我们的树,在哪里都能生根。“她轻轻吻去他眼角的湿润,“以后的路,我们一起走,不再有秘密,不再有黑暗。“
夕阳将海面染成血色,而他们牵在一起的手,终于穿过七年的风雨,触到了第一缕温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