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万古废体
- 修仙?哥们可是反骨仔
- 盛夏的夜晚W
- 3061字
- 2025-07-10 18:51:14
晨光如刀,撕裂了终年缭绕的云海,将冰冷刺目的金色泼洒在“踏仙台”光滑如镜的白玉石地面上,映得人眼发花。
踏仙台,听澜宗外门弟子心中的通天路,亦是断魂崖。十年一度的“叩山门”考核在此血与梦交织之地开启。一步成,则仙门敞开,道途有望;一步败,则坠入尘埃,仙缘尽断。
然而此刻,台上台下,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粘稠的、带着戏谑或怜悯温度的视线,汇聚在踏仙台最边缘、距离万丈深渊仅一步之遥的地方。
那里,盘坐着一个身影。
陆尘。
这个名字,在听澜宗外门回荡了整整十年,却从未与“仙”、“灵”沾上半点边。它是一个符号,一个笑话,一种对求仙问道赤裸裸的讽刺。
洗得泛白、多处磨损的粗布麻衣裹着他过分单薄的身体,挺直的脊背像是嵌在悬崖边的顽石。
一头凌乱的黑发垂落,遮挡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嶙峋的下颌线条和那双似乎永远映着死水般沉寂的眼眸。
阳光将他身下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像一道烙印在洁白仙台上的伤疤。
他的面前,空无一物。
其他弟子面前,或多或少都陈列着十年苦修的心血:氤氲灵气的丹药、宝光闪烁的法器、符文流动的玉简……
唯有陆尘身前,只有地面冰冷的白玉倒映着他孤寂的影子,和一身穷尽十年也未能蕴养出半分灵韵的破旧麻衣。
“呵……”人群中响起一声压抑的嗤笑,“瞧啊,我们‘陆大仙’的十年道果……真真是…返璞归真啊!”
这笑声像投入死水的小石子,瞬间激起一圈圈刻薄的涟漪。
“十年稳坐钓鱼台!引气?我看引个鬼还差不多!”
“听说他夜夜在后山枯坐,风雨无阻?啧,这份‘痴心’,真乃我辈楷模!哈哈!”
“别这么说人家,说不定人家修炼的是‘石心不动’大法呢?耐得住寂寞才是正道!”
“对对对,陆‘道兄’,佩服,佩服啊!”
讥讽如毒液,从四面八方渗出,弥漫在空气中,比山间的湿冷雾气更令人窒息。无数道目光肆无忌惮地刮过陆尘挺直的背脊,带着或明或暗的鄙夷、嘲弄,甚至是某种病态的观赏快感。
陆尘置若罔闻。他甚至吝啬于抬一下眼睑。
膝盖紧贴着冰冷刺骨的地面,那寒意仿佛能顺着骨骼钻入血脉深处。但在这绝望的冰冷之下,仿佛有一丝微弱到极致的、源自山体地脉深处的搏动传来。
这不是灵气的共鸣,仅仅是这万年宗门的古老脉搏,沉重、悠远,无声述说着时间的流逝。这是他十年枯燥坚持唯一能“感知”到的东西。
“肃——静!”
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扼杀了所有喧嚣。
戒律堂执事王震,黑着脸踏上高台,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全场。当视线触及那个边缘跪立的麻衣身影时,那鹰目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厌烦与……一种冰冷的审视,仿佛在看一件不该出现在此的残次品。
“时辰已到!叩山门考核,开始!”
王震的声音在灵力加持下,如鼓锤般砸在每个人心头。
流程简单而残酷。一个个名字被唱响。
“张猛!炼气三层!合格!”
“李素!炼气二层!合格!”
“赵玄!炼气四层!优等!”——人群发出一阵低低的艳羡。
……
一个个身影带着或昂然或忐忑的神情上前。灵丹的异香、法器的微鸣、体内灵光流转的景象,共同奏响了一曲属于胜利者的仙道乐章。
阳光缓缓移动,将陆尘的影子压得越来越短。高台上合格者的身影越来越多,台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那份刻薄如同不断添加燃料的火焰,烧得更旺。
“最后一位……”
王震的声音出现了一个明显而刻意的停顿,仿佛念出这个名字都是一种污染。
“……陆尘!”这两个字从他齿缝间挤出,带着清晰的不耐与鄙夷。
整个踏仙台连同悬崖间的流云,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连风声都屏住了呼吸。所有嘲弄戛然而止,只剩下一种近乎窒息的寂静,一种等待着最大荒谬与闹剧上演的、充满了扭曲期待的寂静。
陆尘动了。
他用那双骨节分明、布满细小伤痕和老茧的手,撑住冰冷刺骨的地面,一点一点,艰难而缓慢地撑起身体。十年!无情的灵力荒漠,不仅榨干了他体内每一丝可能存在的灵机,更是将他这具凡躯压榨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火燎般的疼痛,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早已千疮百孔的经脉。他站起时,身体无法控制地晃了一下,膝盖处传来令人牙酸的、如同腐朽木柴摩擦般的细微声响。
他依旧没有东西可展示。
他沉默地挪到高台中央那片被阳光烤得发烫的空地上,站定。
负责灵力检测的古板长老,面无表情地伸出一只枯瘦如树枝的手,三根干瘪的指头重重搭在陆尘皮包骨头的手腕脉门上。一股并不算浑厚,却带着不容抗拒探知力的灵力,瞬间冲入陆尘体内。
长老的眉头骤然拧紧,如同一团被强行揉皱的旧纸。
那道灵力探入陆尘体内,就像水珠滴入了滚烫的沙漠,瞬间消失无踪。不,不是沙漠,是比沙漠更可怕的存在——是彻底的“无”!
气海之内,空空荡荡,死寂沉沉;灵脉之中,堵塞如顽石,干涸似枯井;奇经八脉,萎缩、朽坏,仿佛从未被天地灵气滋养过!凡俗污血在其中迟滞流淌,带不起一丝生机。
这哪里是人?分明就是一块顽固拒绝着天地之道的顽石!一块在灵气汪洋中的绝对绝缘体!
长老的手指如同被毒虫蛰了一下,猛地收回!再看陆尘的目光,除了冰冷,更带上了仿佛看到某种世间不该存在的、令人作呕之物的深深嫌恶。
“经脉朽断!”长老的声音平板,却字字如重锤砸落,“灵脉枯竭!气海……死寂!十年苦修,修为寸进…全无!”他顿了顿,最终吐出了那响彻整个踏仙台的、定性的四个字:
“万—古—废—体!”
“万古废体!”
这四个字如同投入油锅的沸水!
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后——
“噗哈哈哈哈哈!”有人忍俊不禁,笑出了眼泪。
随即,压抑的狂笑如同山洪爆发!
“哈哈!万古废体!绝了!真是绝了!”
“听澜宗立宗万载!这怕也是头一份吧?造化钟神秀啊!”
“十年!整整十年!我们连山鸡都炖了不下几十只了!他居然连气感都没有!”
“废物!彻头彻尾的废物!浪费宗门米粮!”
哄笑声、谩骂声、拍腿跺脚声、甚至有人肆无忌惮地朝着陆尘所站立的空地狠狠啐出一口浓痰!污秽之物溅落在他残破的麻衣下摆和裸露的脚踝旁。
炽烈的阳光毫无遮挡地打在陆尘身上,将他苍白瘦削的脸映得近乎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在这滔天的恶意声浪中灰飞烟灭。
王震的脸彻底沉成了锅底灰,最后一丝容忍耗尽。他大手一挥,如同挥去一只恼人的苍蝇,厉声对旁观的执法弟子喝道:
“将这个十年寸功未进、玷污仙台清净、败坏考核氛围的无用之材,立刻给我押出去!逐出外门,永世不得再踏山门半步!”
“是!”
两名如同铁塔般壮硕、身穿灰黑执法服的弟子越众而出,脸上带着混杂着任务执行的不耐和对蝼蚁的极致轻蔑,一左一右,蒲扇般的大手毫不留情地狠狠箍住陆尘瘦骨嶙峋、几乎一折就断的手臂!其中一人甚至故意五指发力,在陆尘臂骨上猛地一捏一拧!
“噗通——!”
一声闷响!
毫无反抗之力的陆尘,如同被折断翅膀的残破纸鸢,在无数道兴奋、鄙夷、怜悯交织的目光注视下,重重地、脸朝下地砸在踏仙台冰冷的边缘!
坚硬的玉石撞击面庞,尘土混合着一丝猩红的血线,瞬间从他磕破的嘴角蜿蜒而下,滴落在无瑕的白玉地面上,像在嘲笑他的卑微与执着。
人群的哄笑声在这一刻达到了癫狂的顶峰!那抹刺目的红,成了这场盛大嘲弄中最完美的注脚。
陆尘没有挣扎。
他甚至没有抬手去擦嘴角的血污。
在被那两名执法弟子如同拖拽麻袋般粗暴地向外拖拉时,他低垂着头颅,额前几缕沾血的黑发遮蔽了眼神,任由粗粝的地面摩擦着破烂的衣衫和裸露的皮肤。
一道长长的、屈辱的、带着丝丝血痕的拖痕,在雪白如玉的踏仙台上,划出一道刺眼的伤疤。
阳光依然毒辣,烘烤着他的背影。
没有人看到。
在破旧麻衣的遮掩下,在沾满尘土的、紧握成拳的手心里。
那深陷在掌心肌肤中的指甲,早已刺穿了自己的血肉,粘稠的暗红自指缝间渗出。
而在那双沉寂了整整十年、被讥讽为盛着死水的眼眸最深处……
一丝比深渊更幽暗、压抑了整整十年几乎快要熄灭的……
不屈火苗!
猝然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