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昭喝了一缸子热辣辣的馄饨汤,蒙着头睡了,天光大亮,司空道见她还未起床,进来一瞧,发现她烧得脸颊通红,人也糊里糊涂地,忙去请了大夫来家里,一番诊治,说是受了凉。开方抓药,熬了药汤灌了下去,到中午依旧高烧,司空道急火火地又跑去找老大夫。
“再等等。”
老大夫正忙,说不应该呀,一贴药下去,应该有起色,怎么就那么慢呢?老大夫又给开了一剂药,说晚上如果还没有退烧,再来找他。
司空道就回去守着药炉子,熬药,分几次,不歇气地给司昭灌了下去。
司昭喝了药,只是昏睡。
林小妹悄悄地从外面挨进来:“大叔,我帮你熬药吧。”
林小妹自告奋勇地:“我经常帮我娘熬药的,放心好了。”
林小妹说着就把药包拆开,倾倒在瓦罐里,添了水泡了起来。
“再这样烧下去,不要烧傻了。”
林小妹眨巴着眼睛,说前屋的黑子他妹妹就是烧了一天一夜,烧傻了。
司空道心烦意乱,说你别红口白牙地咒我们阿昭。
药熬好后,林小妹帮着司空道给司昭喂了下去。张寡妇把林小妹给叫了回去,说她跑到人家家里去做帮工,闲得发慌?林小妹顶了她娘一句:“我就这么一个朋友。你打吧。”
张寡妇高高就扬起的手,就垂了下去,咕哝着走了。
林小妹见她娘离开,松了一口气。
她从记事起,就活在白眼中,这一片没有人愿意和她玩,更加不愿意她去蹿门。她们兄妹在这一片,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但凡谁家里有丢东西的,都能找上门来。
司昭父女是新搬来的,她亲眼看见双喜她娘她们进出司空道家,肯定学了不少她们家的坏话。但司空道看见她都会对她笑。还有司昭,居然和她一起出去搭伴摆摊卖东西。
她很是珍惜。
林小妹双手合十,对着灶王爷拜了一拜,保佑司昭快些醒来。
司昭在傍晚的时候没有退烧,老大夫来了,把了脉象,又给开了药,然后亲自守着熬好了,给司昭灌下去,他叮嘱司空道,说对孩子好些,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亏损这么厉害?小小年年纪,郁结于心,不好。
司空道哦哦应着,又问怎么样?大夫说,这药用下去,明日应该会醒过来,放心好了。
司空道不敢睡,就守着司昭,灌了二次药,到了后半夜,见她额头不那么烫了,方才回屋去睡。
天亮,司昭退了烧。
她听林小妹告诉她发烧了,换了二回药。也有些后怕,自己果真发烧了。看来,自己当时坚持坐马车回来是对的,不然,更加麻烦了。
接下来,烧虽然退了,人还是昏昏沉沉的,每日里吃了药就睡,一直持续了数日,才渐渐好了些。期间,林小妹每日都过来,和司昭说话,讲最近的新鲜事。
“会试结束了。一个月后放榜呢。”
林小妹告诉司昭,说到时候去看出榜,可热闹了。
司昭这才知道,会试已经结束。
刘良文已经考完了。
林小妹再说什么,她已经听不进去了,只是想着,他应该还住在那里,等着一个月后出榜。
几日后,司昭好些了,再去了一趟石鼓坊,却发现刘良文已经搬离了那里,只留下施怀义。问房东,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施怀义状态不大好,没有说几句,就进屋了。
司昭只得离开。
到了出榜日。
司昭和林小妹一早赶到贡院门口,只看到人头攒动,谁是谁都瞧不清楚。
“咋这么多人?”
小妹抹了一把脸上的热汗,发愁。
“咱们去那边。”
林小妹拉着司昭一路往榜单下挤去。
东南角,一身是汗的谢二爷抹了一把脸,问一旁的侄儿谢广乾:“怎的这么慢?”
他俩起早就侯在这里,等到这会,脖子都伸僵了,也不见那贴榜的差役出来。这堵特筑的榜墙,高达一丈多,往年,天一亮,榜单老早贴上去了。今日,日头已经老高,竟还未有动静。
“唉,稍安勿躁!”
一旁站在马车上的王参将抬了下巴,也是一脸油汗。墙下,那一色蓝色衣裤的十来个家丁,正整齐守着,占据了周围好大一块地方,旁边的士子们都被挤得往后退,怨声载道。
王家的家丁占据了榜前的好位置,守株待兔。
谢二爷笑骂一声:“你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来打仗!”
他们都是来捉婿的,小两个时辰了,大家互相闲聊得也差不多了,耐心也快耗没了。
王家女儿,翻年二十二了,真真等不得了,再等都要成笑话了。
王参将双手叉腰:“我们家三代就没有出过读书人,这回,说什么也要弄一个读书种子回去。你们别和我抢。”
“呵呵!”
谢二爷:“八仙过海,各凭本事!”
谢家女儿也是早已到了婚嫁年龄,这会可不是讲义气的时候。
几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打嘴仗,大家同城住着,各家情况都熟悉,他们都在这里侯了大半日了,难免焦躁。会试不同乡试,各省精英云集,今日出榜,终归是一场轰动。有多少人在这一试止步,就此歇了心思,打道回府。他们可不是来纯看热闹的,或是为儿子或是为女儿,在这里侯了大半日了。
王参将正要继续再补上一句,一阵喧哗,四个衙役从那缓开的大门里鱼贯而出,四卷榜单被高举着捧出来了,人群一阵骚动。
王参将早带人一路往前猛挤,引起一阵谩骂声,谢广乾也不见了人。
剩下谢二爷手忙脚乱爬到了车架子上,踮脚张望,但见人头攒动,哪里分得出谁是谁?
榜单陆续挂上墙,挤在四下的士子们嗡嗡声一片,有靠近者,大声念着名字。中了的人喜出望外,频频向周围的人作揖,更多的是垂头丧气,只想钻进人群隐没不见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