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叉叉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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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租金适中，刚好有空位，位置临近巴士总站和地铁站，里面有电影院书店食阁，人潮也挺不错的商场，英文名称的缩写刚好和“叉叉”二字谐音。

这也没什么，文化差异就是这样的，我就总看见很多不知道什么文化背景的人每天带着一顶翠绿翠绿的帽子上街，大家看了也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所以当我结束了早市的地摊儿生涯之后，每天在“叉叉”里开档卖袜子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了。

2

俗话说仆人眼里没有将军，说的是仆人太熟悉将军的生活细节，即便这个将军在外人看来多么叱咤风云，他在仆人的眼里也不过是一介凡夫。

以前我逛商场的时候，总觉得到处都窗明几净闪闪发光，有些商场一走进去就连空气都是香喷喷的。其实有这样的印象，归根结底是因为去商场次数太少，对商场的日常细节缺乏了解，看见听到和闻着的都是商场光鲜亮丽的一面。

自从我开始在“叉叉”商场里开档卖袜子以后，因为每天总有大概十个小时泡在商场里，加上和身边几间店的店员和老板慢慢都混熟了，这一天天耳闻目睹之下，发现了不少商场里并不怎么光鲜亮丽的侧面。

3

先说三件和大便有关的事。

第一件。有一天下午商场里的人特别少，加上空调给的也不是很足，我们这些看店的一个个都感觉昏昏欲睡。

突然就发现离我不远那家专卖电子产品配件的店里快步走出来一个店员，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他直奔厕所而去，一路上都尽量避免和人有任何目光接触。没过几分钟手里团着老大一卷儿卫生纸走了回来，也不理我们探寻的目光，转头就钻进店里。

过了一会儿，第二个店员又走出来了，也是奔着厕所而去，眼睛看着地，一边走一边摇头，嘴里不知道叨叨着什么。没一会儿回来了，手里也团着老大一卷儿的卫生纸。

等第三个店员也带着五味杂陈的表情走出来的时候，终于，隔壁摊儿那个贴手机膜的二百五忍不住上前去问发生了什么事。

这下我们才知道，不知道是哪个顾客，趁着商场里人少，大家又昏昏欲睡的时候，在他们店里拉了一滩大便！等店员们闻着气味觉得不对劲儿的时候，这位顾客早已不知所踪。

他们先是找商场的保洁工，但是保洁工说他们的工作只负责店面外面的走道，至于店里面的卫生问题要店家自己解决，几个店员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店里的屎，自己拼了命也要擦干净啊，这才一个接一个去厕所拿卫生纸去了。

第二件和大便有关的事发生在傍晚七点，正是饭点儿，“叉叉”商场里人来人往很热闹。

只见一女子从食阁里吃完饭，慢步朝电梯走去。如果你看她走路的姿态，和正常人一般无二，但如果你仔细观察她的脸，你会发现苍白中带着一点儿故作镇定。

这个女子穿一个宽松的四角短裤，她一边走，一边有一条半条的大便从裤腿里掉出来，她走了一路，大便噼里啪啦掉了一路。

人多路窄，也不是每个人走路都看着脚下，没几分钟地上的大便就被踩得乱七八糟。五分钟后保洁工赶到现场，望着整整半条街的屎的草蛇灰线，脸都气绿了。

有这两件事垫底，“叉叉”里再发生其他什么事我都心如止水。

所以当一个保洁大哥告诉我商场里的所有厕所过了晚上十点半就全部关闭，包括电影院里的厕所也关闭，然而电影院是有午夜场的，爆米花可乐照卖，一些看完午夜场电影的人出来找不到厕所，所以直接在电影院的过道里大小便，结果全被监控摄像头拍下来的时候，我只是淡然地呵呵笑了几声。

4

再说个火灾的事。

感觉新加坡的商场早上开门做生意都不太积极，很多摊位和店铺早上十一点还蒙着布或者大门紧锁是常有的事，基本要到早上十一点半左右，才一间间慢悠悠地开档。

有一天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有了精神，早上十点半就去开档了，正在整理货架的时候，突然就闻着好像有什么东西烧着了。

我一张望，发现一股股的浓烟已经从电影院的门里面向四下蔓延开来，我心说坏了坏了，电影院着火了，今天的生意肯定是黄了。

但我也没跑，非常镇定地掏出手机，照片加视频，先发了个朋友圈……这时候商场里的火警警报同时也响起来了。

先是看见有电影院的工作人员从电影院里面跑出来，不一会儿就看见有一大队的保洁工带着各种卫生工具朝电影院里面跑了进去。

我按兵不动，守着自己的摊档。一则是怕有人趁乱偷我的袜子，二则也存了要看热闹的心态。反正我只看见有烟，并没看见火苗，而且还有一大队保洁工镇住场面，怕什么。

没几分钟，烟散了，电影院门口的地面上积了一大滩水，保洁工们正拿着各种卫生工具扫水呢，我知道自己安全了。

最后，消防队到了，了解到了起火的原因，原来是米花机过热起火了……

电影院还没开门为什么有人爆米花，火灾全程为什么我没看见任何一个商场中高层管理，保洁工为什么在消防队之前赶到，这些问题直到今天对我来说都是不解之谜。

5

说说“叉叉”里的保安。

新加坡商场是没有自己的保安队的，都是外包给保安公司来做，美其名曰专业化。但从实际操作来看，保安公司派来的工作人员是否专业，就要看雇主愿意出多少钱了。

你花大价钱，能为特金会保驾护航的这个级别的专业保安也有，但是像是什么商场里的保安，又或者小区保安，客工宿舍保安，从我在新加坡十多年的亲身体验和观察来看，更多是带有解决社会就业问题和养老的作用。

我见过不少六十多岁的保安，走路颤巍巍的，他们走来走去巡视的时候我总是在想真的出事了到底是谁保护谁。后来我结束了和“叉叉”的合作，去到另外一家商场继续开档卖袜子的时候，还遇到六十多岁的保安不务正业每天拿着手机偷拍商场里穿着清凉的美女的。给我整体的感觉就是你拍了能干嘛，还不是力不从心。

我在“叉叉”里遇到的保安倒没有这么奇葩的，但是从我亲身遇到的两件事来看，也绝对不够专业。

我隔壁是卖DVD碟片的，有一天遭了抢。有个男人拿了店里一叠DVD撒腿就跑，DVD店员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喊。前面刚好有个保安正踱着方步，当这个抢了DVD的男人从保安身边经过的时候，他居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任由“抢匪”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甚至连一点儿作势要追到假动作都没做。

“抢匪”都跑没影了，保安慢悠悠向DVD店的店员了解了情况，给出的建议是报警。我不知道这样的处理方式是不是专业，也许他们受训的时候就是这么教的，也许为的是保障保安们的人身安全，我只是觉得非常失望。

小心应付。店员问怎么小心应付呢？老板说，你去找保安。

说回到保安。有人抢东西保安不管，那么他们管什么呢？

你的货架摆在线外面了，他们管，采取的行动是让你往里面挪挪，你往里挪挪，他们就走了，如果你不挪，他们看你一眼，发现你也正在看着他们，最后也就走了。

真正是把和气生财四个字做到了极致。

但就算是这样什么都不管，我也不能把不专业这样的帽子无端地扣在他们头上，让我真正觉得这些保安不够专业的还有一件事。

有一段时间我和隔壁那个给手机贴膜的二百五起了矛盾，某天和他争吵过后，我正一肚子气的时候发现他因为懒得去楼下接热水，自己用热得快偷偷烧水。

当时刚好有一个保安路过，我便去投诉，结果这个保安看了看热得快，又看了看我，反问我“这样有什么问题”，这么一问还把我给问住了，心想是不是“鸡巴”的规矩我还没有摸透，也许人家本来就允许使用热得快呢对吧。

我便不再和保安纠缠，直接拍了照发给商场的管理层。管理层倒是很重视这件事，第二天马上联系了我隔壁给手机贴膜的老板，警告如果再使用热得快，就要提前解约。这我就知道了，商场是不允许使用热得快的。

但是保安为什么不管呢？

很快这个迷就解开了。过了几天，那个问我“这样有什么问题”的保安巡视到隔壁手机摊的时候停住了脚步，掏出两部手机，让给手机贴膜。膜贴好，收起手机，也没付钱，就又大摇大摆走了。

那个时候，站在旁边目睹全程细节的我，终于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