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们才是一伙儿!
可纵然是报仇,昙国和大随氏先不论,他梁国不早以倾向齐国了吗?为什么这梁国妖人要以十三世子的名义连带齐国人也杀?难不成,这才是那十三世子的真实目的?
梁国在魏国制造叛乱,那么相互的矛盾自然激化,而齐国使臣死,自是不会回齐国禀告真相,那齐国自可名正言顺入侵。而且现在庐岭元氏一门皆在长阳,加上这三国从旁辅佐,正是个绝佳的机会!
张思戚怒道:“恩怨?梁国向来狼子野心,要说往日的恩怨也向来是你们先挑起,枉朕还一直善待你们的公主,封她为妃,你们这些鼠辈竟不知感恩。还有昙国,你们无故抢夺了进贡魏国的海砂,反倒以此为底气加害魏国。至于大随氏,你们这帮海外蛮夷,竟也敢跟着谋逆,如今还想挑起齐魏之争,你们,你们简直......”
沈玉突然笑着打断:“哈哈哈,皇上,您的厚颜无耻当真叫我们梁人折服,难道坐得安稳竟忘记这世间的因果报应吗?你不会真忘了吧?那我来提醒你一下,我们的三殿下梁入湖是怎么死的?我们公主的淮王又是怎么死的,你当真忘记了?!”
张思戚顿时住了口,沈玉一下将他内心的阴诡揭开,梁懿见状更开始嚎啕大哭,指着张思戚嘶吼:“张思戚!你这个狗皇帝!你为了自己,为了皇位,你竟然杀死我的儿子!枉我还一直拿你当夫君看待,可你却亲手扼杀了我的旻儿,你的亲生骨肉!就因为你怕我们篡夺了你的江山!你个禽兽,你不配做皇帝——!”
——原来淮王是不先天不足早夭的!在场之人见梁懿对于宫廷旧事豪不隐晦,那她身为一个母亲也有理由揭开,但皇帝怎么也是孩子的生身之父,难道他真的下得去手?只听他立即反驳:“不!不是!淮王是因先天不足夭折,你怎么可以污蔑朕?!”
梁懿怒道:“你还有脸说旻儿,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的及晔宫满满都是梨花你说?呵,枉我还当那是梨花,是你因我喜爱才命人栽种满园的。可那根本就不是!每一株都不是!那是介榆树!(杜撰)是能害我断子绝孙的植物!我从怀有身孕起就被毒树包围,整整十个月我都被那毒树散发的毒气侵害,那我怎么可能不生下畸形的孩子!还有入湖,丽多公主!你敢说他们的死也和你无关?你好狠的心啊。那时我才失去我的儿子,身边只有这一位母国的亲人,我百般讨好你让他留下,只是为了让一个亲人留在我身边!可你呢!你怕他的梁国血统也融入魏国,甚至不惜将丽多公主也一起害死,让他们夫妻被大火焚烧!幸亏上天垂帘,让当时才出生的晖儿在乳母房才幸免于难。可是!可你最后却将那孩子终身监禁!也把我这个陪伴你多年的妻子关在宫里视若仇人,你说你该不该死?!”
众人对张思戚的所作所为唏嘘不已,也深感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可前尘往事为何隐忍这么多年才让梁懿爆发呢?所以很明显这不过是今夜宫变的一个借口。
张思戚此时怒道:“住口!你这个贱人!一介外邦庶妃有什么资格自称妻位!朕的江山也不容你妇人之见!这是你的罪孽!朕给了你一切,你仍是不知足,现在还联合外臣犯上谋逆!你,你当真该千刀万剐!”
沈玉这时打岔道:“呵,皇上啊,都这般了您还有心思叫嚣?难道你眼瞎看不出现在的局势?你们的命可都被我们攥在手里啊,该千刀万剐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张思戚本欲反驳,可这时却听有人慌张且兴奋地喊道:“爹!玉玺!玉玺找到了!”
众人大惊,朝着声音看去,竟见谢舷和一帮黑衣人兴冲冲跑向并无异样的谢珖;原来混迹在叛逆中杀戮的黑衣人是谢家的人。丞相竟然谋反了!
张思戚又被这一幕打击得怒不可遏,冲着得意洋洋的谢珖大吼:“谢珖!你,你竟然串通外臣还有后妃,纠集叛逆谋反?!你!!”
谢珖抚摸着玉玺盒并不在意他的狂吠,似是享受了很久才对张思戚道:“皇上息怒,事已至此也怨不得臣有二心,只怪你作茧自缚,为君主却残暴猜疑毫无仁善之德。我谢家世代忠良,自然不能与你这昏聩的皇帝为伍。”转而又对沈玉等说道:“尊使,娘娘,小儿谢矜早已让中令和将尉将三帝殿各个入口控制,宫门也已关闭,除非那些黑甲军和金陵军攻破宫门,否则这大晟殿前的毒雾,量他们也不敢踏进半寸。待解决了禁军,杀了这帮愚忠的臣子和昏君,那自可助娘娘拥立世子登基了。”
“你——!”张思戚已被刺激得说不出半字,沈玉此刻笑道:“好,丞相不愧是元老股肱,今夜计划若没丞相出谋划策,还真无法顺利。”
谢珖笑道:“全赖十三殿下的足智多谋,也承蒙使臣信任,让老臣能有机会效忠新主。”
他这副寡廉鲜耻的嘴脸令人作呕,张思戚更是怒骂:“谢珖!你身为两朝之臣,竟敢如此大逆不道!背主求荣,弑君犯上,你对得起谢家的列祖列宗吗!?”
谢珖对此嗤之以鼻,纵然先祖荫庇,可谁让谢舷这不肖子孙要让家族万劫不复呢?!如果事发谢家满门抄斩,他一样愧对先祖,倒不如推翻张思戚拥立新君,再以国之支柱建立丰功伟业才是上策!
谢舷则在一帮嘲讽道:“哼,你弑杀亲子,纵容劣子祸害江山,不顾亲邦之睦,你才是愧对大魏诸位圣君的,你才是千古罪人!我劝你乖乖束手就擒,别再妄想,求娘娘饶你一命,说不定娘娘还会顾念一点夫妻之情只将你圈禁,若不然,今日便将你碎尸万段!”
谢珖此时又道:“不错,皇帝虽是一国之君,可人已死,谁还会为他尽忠殉葬。可国玺却是魏国的天权,它攥在谁的手里也谁才是真正的九五之尊。只要你这昏君和碍事的臣下都死了,没了人证,诸位贵使再暂避锋芒,臣这个股肱中丞自是坦言殿内侍卫与谋害先帝的人同归于尽。介时朝廷新丧,可到底国不可一日无君,纵然会掀起新帝之争,但娘娘手握玉玺,又有新天子在侧,自可连同梁国昙国和大随氏联手鼎力相助,待朝廷安顿,臣相信以十三殿下的深谋远虑,定能保日后大魏繁荣昌盛,到那时......谁还在乎你这个丧帝的仇怨。”
他这般逼宫造反,却连后路也想好,可见这谋逆之心绝非一日。
沈玉此时冷笑道:“不错,说得有理。”话毕,他递给梁懿一把匕首让她亲自解心头之恨。
而看着那泛着寒光的利刃,张思戚心里顿时发寒,就在他绝望之际,忽听梁懿阴笑道:“哼!这个狗皇帝这么死实在是便宜他!”
谢珖心里一顿,唯恐夜长梦多,可沈玉却顺着她道:“公主所言极是,单单杀了确实便宜,倒不如这般。”他说着掏出自己随身的荷包接着说:“殿下,我这里有一包药丸,只是哪个是补药哪个是穿肠剧毒早分不清了,可能哪个都是毒药。您,敢不敢赌一赌?”
“如何赌?”梁懿问,沈玉呵呵答道:“喂皇帝吃一颗,他若不死,便杀一人。只是这殿里少说还有七八十人啊,我这点药也不多的,若他不慎吃到毒药死了,那干脆就饶过剩下的。毕竟以后世子殿下登基也需要臣子扶持,如何?”
——杀人诛心,沈玉的阴诡不亚于林蝶!
梁懿听罢笑逐颜开:“妙计,确实是妙计,让这班佞臣看看他们的皇帝如何致他们于死地,就算他下了地狱,那帮先死的也饶不得他!”
沈玉也道:“而且生死攸关,谁忠心自是一目了然,而不忠者,也就不怕他们日后不效忠新主。”
张思戚怒目圆睁,恨不得活剐了沈玉三人;如此危难,纵然平日忠心可鉴的臣子此刻在他心里也变得犹如鬼魅,根本没有把握他们是期盼自己活命还是他活命。
此时梁懿又道:“可是这里人这么多,才一个实在是太少了,既然狗皇帝自命不凡,那便以一当十,他若不死,就杀十个!”
“你!”张思戚大怒,可沈玉却一声遵命,然后将死狗般的两个朝臣拖到近前,今日随他们入宫祝寿的家人合在一起刚好够十个。见有人提刀站在面前,吓得连连哭喊求饶。可沈玉却直接将一粒药塞进张思戚的口道:“皇上,此药效果显著,我话音一毕,立时生效。”
刹时间,殿内鸦雀无声,随后沈玉叹气道:“唉,看来皇上洪福齐天没吃到毒啊。杀!”
他杀字落下,十人身后的侍监立即挥刀,血溅三尺。众人惊骇万分,没想到生死不是骗局,原本还侥幸有一线生机,如今被彻底斩断陷入绝望。而人一旦穷途末路,各种真实的秉性就暴露无遗,哪怕有些人并未言明。
张啓之故作昏迷倒在死尸中,尽量不让人注意,此刻心中十分后悔;早知丞相勾结的人是后妃和外臣,他今夜定会借口远离皇宫,如今隐杀士不在身旁,可谓揪心不已。纵使邓汇要他置之死地而后生,可对方狠辣,他张啓之可不敢以身犯险,忐忑之余,也祈求谢舷顾念自己当初替他遮掩的情分放过他。
元氏一门倒是忠君为国,可手脚绵软犹如待宰的羔羊,有心殉主,偏偏又听沈玉吩咐:“那几个姓元的实在可恶,因他们可折损了不少人,这样的放了也是大患,下面一局就让他们来,不过好像还差两个......”
“住手!你们要偿命!无非就是要天家的人命!”张姮虽没中毒,可为了保住性命不得不装出一副手脚不稳的样子挣扎喊道:“梁懿!皇帝害死你的孩子,那么要让他痛,你也该知道如何才能真正大仇得报吧。”
“殿下!?”元家人纷纷喊叫出声,可偏偏就是动弹不得。梁懿和谢舷见到张姮,顿时四目放光,都恨得咬牙切齿;就因为她,张晖才被圈禁,黑钱庄和地下赌坊也才被披露人前,如今她自寻死路,自是不会放过。
梁懿先是怒恨道:“我竟忘了你这个小贱人!你说得对极了!要报仇,怎么可能是狗皇帝和他的臣子。沈玉!你去将她抓过来!”
谢舷更是急不可耐道:“不牢娘娘的人,下官亲自去将她抓来!”说罢径直朝她冲过来,但被他们忽略的鲍挄此时猛地窜起,然后抽出软剑,还不待来人反应,那只正欲抓住张姮的手就被斩断。
“啊——!”对方惨叫,谢珖吓得忙喊人袭向鲍挄;他方才进殿就一直在张姮身边,爆炸出的烟雾未吸入太多,还算有些余力,对付福倚宫那些人不在话下,利用软剑的柔韧和灵活,将逆犯统统击退,又猛地冲像沈玉和梁懿身边妄图救人。
谢珖吓得抱着玉玺逃窜,反观梁懿却上前对峙;她被沈玉控制,早已不是普通的柔弱女子,身法迅猛好似是功力深厚的高手,鲍挄几番动手竟近不得张思戚的身,再加上昙国大随氏和谢家刺客围攻,也只是强弩之末。待等张姮被抓来,新一轮赌注的十人算是凑齐了。
沈玉看着倒在地上的鲍挄赞叹道:“看不出来,魏国还有硬骨头。”说完启动羽扇的机关抽出一柄尖刀,直接扎进了鲍挄的手,经脉尽断。可鲍挄却不吭一声,沈玉又道:“恩,不错,是条汉子。唉,要不是赌注我都不忍心杀你了。皇上,现在人又齐了,您可准备好了?”
他边说边将一粒新药放进张思戚的口,忽然萧晴大喊:“住手!我今日死在你们手里无话可讲,但我求你们,求你们放过我的儿子,他才十岁!求你们放过他!”
萧晴身为元家的媳妇不能背叛家族,可她到底也是个母亲,你让她面对千军万马绝不含糊,可若有人伤及她的孩子,就无法再负隅顽抗,转而对丈夫道:“稔哥,我是你的妻子,元家的长媳,跟你死我不会有二话。但我不能看着埌儿跟我们一起,请你原谅我!”
“阿晴。”元稔身为人父,自然懂得妻子的苦楚,元枞和贺兰氏更是元埌的祖父祖母,此刻也放下固执道:“元家今日蒙难,只当是命中注定。但残杀妇孺更牵累无辜之人,实在不耻。若你们放过埌儿,公主和那名侍卫,我们死也甘愿了。”
元埌此刻倔强道:“不我不走!爹,娘,爷爷奶奶,埌儿跟你们一起死!咱们就算做鬼也是一家人,咱们到时候回来找害我们的人报仇!我们绝不放过这些人!”
十岁的元埌承袭了家族的硬气,萧晴已是涕不成声,也无不让人倍感欣慰,觉得有子如此何愁魏国没有将才。可此番患难与共,元裳却除外。
她见有人将刀紧贴脖颈,冰凉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慌忙大叫:“不!不要杀我!不是我害的人,你们不要杀我!冤有头债有主,我不想死!娘我不想死啊!”
“裳儿你?!你怎么如此贪生怕死!我们元家世代为国尽忠,你怎么可以!?”元枞大怒。可元裳被血腥刺激得哪里还顾得上,嚎啕大哭道:“不不要!我,我不是元家人,我不是!我不要尽忠!我不要死!求求你们放了我,我不是元家人!我不要为皇帝死!”
元家人对元裳的临阵倒戈纷纷心寒无比,即便她不是元家的孩子,可到底养育了十年。哪怕她先前抗旨不遵,连带着家族荣光也被剥夺,元家也依然看在亲情的份上给她留有余地,可如今这般当真叫他们失望至极。
沈玉此时笑道:“哦?你不是元家的人?”
元裳哭得梨花带雨:“是!啊不!我不是,我不是元家的人!求你们不要杀我!”
梁懿不耐烦:“啰嗦什么!她既然不是就让她滚。去!把狗皇帝的儿子抓来!”
矛头一下直指到张昱头上,而当元裳换成了张昱倒在张思戚面前,殿内的气氛更加紧张。
张思戚含泪道:“昱儿!父皇对不起你,错信了小人,是父皇害了你!”
张昱只能摇头绝望,他有自知之明,就算没有中毒,以自身的能力在这大晟殿也不过是让对方再添一条人命......可看着张思戚的面容,忽然内心升起了个可怕的期许;他竟盼皇帝接下来吞服的是毒药......
多么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