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断生

虽然张思戚自信还能将一切掌握手中,可张昱因为那棋局人生,已经变得暴虐不可一世。

他离开刑部的那日,回到府邸,可不到半个时辰,又立即去联络了肖因。虽然对方反劝他稍安勿躁,左右他政敌的末路已定,不能因小失大。

但张昱已经不愿等了,他明白的告诉肖因护军已经近接听命宬王府,如今只待一声令下,各处城门就会紧闭。如今巡防总署无主,朝臣百官也尽归他掌握。可肖因始终顾虑,毕竟若事败,他身后便牵连了肖家的一切。可张昱党羽连番游说:“肖大人!大丈夫行事不可犹豫!如若耽搁,那早已孤立的皇帝,只怕会有反戈之机!”

另一人也附和:“大人!万一奸邪之徒在再次为祸江山,那时您后悔可就来不及了。王爷此举是顺应天意,拨乱反正,更是铲除朝廷奸佞的大义之举!且只要事成,大人就是第一功臣!”

肖因被这番言论包围,两日后便承受不住连番劝诱和利益熏心,终被说服,答应愿意追随张昱,并马上联络私交甚密的禁军同僚。

这日,张昱还未出宫,他联络的大臣会意今日便是宬王登基之时!约莫半个时辰,便已掌控了宫廷警卫,并且交宸宫的内应也得到了讯号,大事一触即发。

这时有府中侍卫来报:“殿下,中令和将尉传来消息,他们已做好一切准备,只待禁军中有人呼应,必定助王爷登基为帝。”

张昱心中的大石落下一半,眼下朝臣近接出宫,他早命护城军城门关闭,往尚舜门和各个大臣府邸去。只要困住那些不忿的臣子,禁军即便只有一半归顺,那皇帝纵然有御前侍卫和羽林卫,也逃不出他的手心了!

张昱面露狰狞,疯狂之举叫所有人骇然,可如今举事就在眼前,谁也不敢忤逆。

彼时,肖因带着禁军都尉等八人,见远处护城军已到,立时响应。他带部将对禁军道:“皇天无德,致使名不聊生,宬王代行天下旨,欲推翻昏君,重将听令,即刻与我拨乱反正,谁敢违抗,立时以谋逆者论处!”

禁军忽得此消息,但有人弹压,一时无措。等回过神,发现东华门,西顺门和北诚门早被严加布控,只留下南安门和尚舜门大开。加上宫内有不忿皇帝的侍监和宫婢早听密令图谋不轨,一时纷乱,竟让部分禁军失了先机。

而后护城军一路畅通无阻,从两门涌入,除去策反劝降,也是大杀四方。那些城门处不忿宬王的禁军自然奋起反抗,可宫门也早有人投靠宬王,带人参与争夺。一时间太平宫,竟自相残杀起来!

这一场突发的逼宫政变,就此拉开序幕。

张昱实属叛乱,可蓄谋已久时机却突然,加上一些依附宬王的人早有心忤逆,倒是让张思戚在这个风和日丽,被打得措手不及。此时他正在交宸宫,忽然阮珍儿的心腹丝竹,带领一些侍监将宫门紧闭,张思戚大惊:“你们要做什么?!来人!”

他的喊声惊动了逗留在宫外的御前侍卫,可交宸宫门早已关闭,好在还有羽林卫,侍监虽然不是对手,但阮珍儿已趁乱来到张思戚身边,并将一把匕首抵在他的脖颈。没有平日的软语温存,只有阴寒刺骨的威胁:“若要你们的皇帝死!那就立时动手过来!”

羽林卫大惊,张思戚更是惊讶:“贱人?!你!你竟敢威逼帝君!”

阮珍儿笑道:“我入宫就是为了取你性命!不过现在,我得留你先看出好戏!”

她说完,威胁着皇帝跟她走,交宸宫的人迅速包围隔绝羽林卫,他们怕伤了皇帝,除了紧随其后,也不敢近前。

此时城门四处禁军大乱,肖因带人推波助澜,那些叛臣边喊着推举宬王的口号,一边煽动着宫人引起哗变,直冲大晟殿。

这场叛乱仅仅持续了半日,也算是积压于体内的心照不宣。且直取命脉,将张思戚制住便可大功告成。等宬王“众望所归”的驾临,这一场惊天突变,已是尘埃落定了。当部分朝臣收到消息,竟已是改朝换代了!

这不能说天意弄人,也不能说儿戏,只因这朝廷早已腐朽,积怨夜深。禁军虽还有顽抗,可朝臣各个大义凌然,护军和各路人马言语劝降,这最后的抵制,竟也这般神奇的被抹平了。

张思戚被押解着,看着才散朝的臣子们的情绪激昂,和张昱那癫狂的模样,终于看清这一系列所谓的假象竟都是真实的!可是......一切已晚。

当有人将玉玺交给张昱,他立即下旨,请张思戚禅位“养病”,又立即撰写了虚假诏书,并于城门之上公告民众:“明安次年八月,旧帝身患恶疾,传位于宬王已固民心!举凡不行圣令者一律已谋逆罪为论,诛灭九族!”

“逆子!!你这个逆子!!”

张思戚的呵斥在宫中循环,却被淹没在所谓功臣的欢呼雀跃中,他们的眼里心里,只有新帝的加封晋爵,在没有旧帝的一丝一毫。看着被圈禁的地方,顿时心如死灰,可却无可奈何。

张昱之后又下旨,改明安年号为承盛。册封窦氏为太后,肖氏一族开启了显赫辉煌。

当然,作为新朝的开启,一番清洗也就在所难免。

温沨还未回来,林景臣先跑到刑部,对张姮和李珌道:“宬王造反了,你们快逃吧!”

他边说边用偷来的牢门钥匙努力尝试打开牢门,张姮两人也是不可置信——张昱竟在这么短时间反叛了。

“可恶,到底是哪一把啊?!”林景臣急得焦头烂额,刑部虽然还是风平浪静的,可一种不安已经油然而生,张姮抓着他想问细节,可林景臣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了!宬王造反的突然,可如今已是占据了太平宫,皇上只怕凶多吉少。如今新旧交替,免不了要杀伐,可我不想你们也在其中,就当是我还公主一个人情。”

李珌的门锁先被打开,可张姮却还是关在牢中,林景臣的钥匙全部试便,竟无一可行,最后急得他二人竟上手去掰铜锁。

这时有盯梢的人来告诉林景臣,说刑部外来了一队人马,说是替新帝监督张姮和李珌的行刑,鲁唯昌已经过来了。

张姮急道:“安承,你们快走!只要你走了,日后金陵军就能铲除张昱。”

“不行!”李珌私自回来,就是守着她,如今哪里肯愿。可此时鲁唯昌和那监刑的人已到了,竟又是那杜焎。他倒是风向抓得稳,宬王才登基,就讨得这殊荣,见林景臣也在,且李珌已经身在牢外,立即小人得志地怒骂:“好啊!林景臣你竟敢背叛皇上!”

林景臣不屑与这种人攀谈,杜焎见状更是气恼:“金陵王越狱!来人把他拿下,让他好好看着这不可一世的公主是怎么死的!把他们都给我拿下!!”

他一声令下,立时有侍卫涌进,可他们哪里是李珌的对手,护着林景臣和张姮是一步不让。

杜焎见状,冲着鲁唯昌道:“你还在等什么?!他们是叛逆!难道你也敢违抗皇上,你不怕死啊!快去!!”

他才吼完,忽然脑后被人重重一击,竟是一名狱卒。三人看着瘫软在地的杜焎不知所措,只见鲁唯昌掏出一把钥匙道:“公主的这把锁是刑部特质的。”

他说完一扭,将另一把也插了进去,锁头立时打开。不过还不等三人询问,鲁唯昌又道:“你们不能从正门走了,跟我来。”

“大人?你这是?”张姮不明,可鲁唯昌坚持,最后三人只得跟着七弯八拐,至于杜焎一众人,则被刑部内部人员开始清理。

他们一路无言,来到牢狱地下一条深邃的隧道。当鲁唯昌将他们带到一处密室,又按动一处机关,里面又出现一条新隧道。说道:“顺着这条道走,可以抵达外城,不过我不知现在外面的情势,你们......一切加小心。”

张姮三人又惊又喜,又十分糊涂,忍不住问他为什么甘愿冒死将他们放走。鲁唯昌站在隧道外,苦笑道:“谁让微臣还欠慈献皇后的救命之恩呢。”

他话音一落,隧道的门也被关上了。

——原来又是受先人的庇佑。

张姮虽然忧心他如何交代,可眼下谁也顾及不到了。事不宜迟,三人立即找到了出口,来到了外城所在。

此时的街面,多少显得躁动不安,人群也有些纷乱。都在惊恐于新帝忽然继位这件事,可护城军的气焰明显震慑着他们不准有意异。不过林景臣才想去给张姮和李珌买几件粗衣换上,忽然一队骑兵气势汹汹走来。

张姮一个不稳栽倒在一处后门,忽然发现是初霁书院的后门,立时进去躲避,才算逃过一劫。

因为伤患的事,王洐暂时关闭了书院,平日,只有几个人过来打扫,也庆幸他们粗心大意,竟忘了关闭小面,否则因着张昱誓不罢休的心性,如何能放过他们。

林景臣先去看似书房的地方,找来些预留的清水给他们:“先缓一缓,看看日落之后,能不能找机会出城。”

不过李珌却道:“要走,就要尽快,刑部的事很快就会暴露,万一封城,怕是插翅难飞了,我的马就在城外的一处小哨亭。”

林景臣觉得有理,立即又去寻找些替换衣物;林家捐赠宅院这事,他是知道的,平日无事也会来此,多少熟悉。等他回来,便带着两件家仆的衣服,说道:“正好这儿有现成的衣服,你们换上就赶紧离开吧。”

张姮问道:“林大人不走吗?”

林景臣摇头:“我若走了,张昱势必怀疑,公主不也说我林家还有人在吗?”

张姮无奈,也只能套上衣服,带上粗布头巾,道谢之余又讲:“杜家子的事,刑部一定会泯灭证据,可张昱的残暴不会轻易放过鲁大人......介时还请林大人帮忙,至少请保住他的性命。”

林景臣应承,之后便置身离去。

事不宜迟,李珌故意将张姮的头发弄得微乱,脸上也摸了些土渣,看着像干黄饥饿瘦的农户,便一起朝着那赌坊而去,那里的废旧宅子,刚好有条通道可以出门。这时已临近申时末,城门一直关闭,那是唯一的出路,两人步调紧急,沿途躲闪着四处抓捕巡视的人,好不容易翻墙入了大宅,进到那处暗道才算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