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结束了,兽人们的尸体被无情的扔到四周的深坑中,如果有条件的话,其实艾弗森更想直接把它们就地焚烧。
只有这样才是一劳永逸的处理方法。
否则的话,兽人尸体弥散出的孢子会长久的困扰着四周的人,它们会源源不断的从任何可能的角落长出来,然后嚎叫着继续开始战争。
但活着的人总要考虑战争的成本。
艾弗森确实之前在考斯的地下洞窟中搜罗到了一批军用物资,但那点数量根本应付不了几场战争的消耗。
他们的本钱还远远没有到可以挥霍的程度。
无论是武器,还是人手。
也正是因此,艾弗森花了有一会儿时间才接受了阿图尔即将死去的消息。
同时,他意识到自己脑海中那种久违的眩晕正在出现。
也许那个东西要出现了。
其实它早就该出来了,只是,它之前可能一直被艾弗森可以驱散亚空间污染的火焰给吓到了,所以才一直躲在他的血肉深处。
但是,现在对于它来说显然是个合适的时候。
艾弗森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在有阳光的地方是什么时候了,不算被火焰传送到异世界的那段时间的话,他其实一直暴露在亚空间的污染之中。
尤其是在他主动开始亚空间迁越之后。
有一段时间,恶心感几乎占据了艾弗森的全部身心,他能做的就只是在其他星际战士的面前强撑着。
他是这个脆弱团队的核心,他不能表现出任何软弱,连一丝一毫都不能有。
当艾弗森的恶心感减弱的时候,他感觉四周甲板上的裂隙似乎在膨胀和收缩,就好像是在呼吸一样。
而且艾弗森有一种可怕的感觉,透过自己的眼睛,他看到的并不是金属材质的甲板,而是恐怖的、被腐蚀的和海绵一样的巨大肉块。
他们确实就在一个巨大怪物的体内。
“我的神呐!”当艾弗森的脑子里还在嗡嗡叫的时候,他的周围忽然间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费德里科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不可思议中又带着一丝期待。
艾弗森明明知道他是个脑子早就被亚空间弄坏了的疯子,但是现在,艾弗森居然感觉他接下来的这段疯话很有些……发自肺腑?
“你也看到了这些东西,和我一样,和阿图尔一样!我就知道,你绝对不是普通的阿斯塔特…”
当话说到这里的时候,费德里科的眼睛里闪着光,他直愣愣的盯着艾弗森,可艾弗森却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感觉。
“可是……,您在犹豫什么,我的神啊,你有什么好害怕的,这只不过是一头怪物而已,把它杀了不就好了,用你的神火,你肯定能做得到的……”
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疯疯癫癫的怀言者老兵,艾弗森知道他是认真的。
费德里科的话猛然间听起来虽然毛骨悚然,但,他的混乱脑子里显然还有一些明确的东西。
可是,艾弗森不是他,艾弗森有太多要考虑的东西了。
“就算杀死了这头怪物,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只要到达不了现实宇宙,就算到达了现实宇宙…”
“凭借火焰,凭借您的神力,您有什么做不到的呢,不想贸然杀死这头怪物,那就驱散阿图尔身上的亚空间污染吧。
这样起码能够给他保下一条命,虽然他伤的确实很严重。”
“你说的对。”
艾弗森脑袋里的眩晕感越来越重了,他现在感觉有些荒诞。
他居然在被一个疯子教导,而且,费德里科说的确实没错。
他没有必要想那么多,因为艾弗森无论现在想多少东西,他都没有力量改变。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活下去,带领自己身旁的这群怀言者活下去。
首要目标就是杀死那些正在不断聚集、不断繁荣壮大的兽人,然后则是收复这艘太空废船,彻底的杀死废船上的怪物,又或者是……,用火焰驯服它?
在到达阿图尔的身边之前,艾弗森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上方的破碎穹顶。
层层叠叠的巨大铁条挡住了他的绝大多数视线,但艾弗森眼可以看见远方裂隙处的模糊光芒。
那是亚空间力量与恶意的具体化象征,而艾弗森,他现在就只能蜗居在这种恐怖之地。
这种连个据点都算不上的地方。
呼~
艾弗森吐了口气,他的目光随之就转移到他最初的追随者身上。
阿图尔确实已经油尽灯枯了,他……几乎干瘪。
这种词汇从来没有用在星际战士的身上过,尤其是对于一名身经百战的怀言者老兵来说。
但阿图尔现在就是憔悴到了这种模样,覆盖在他躯干上的厚重肌肉已经被消耗殆尽了,皮肤松弛的挂在坚硬的厚重骨板上。
他的身体已经够糟糕了,可他的脸才是最可怕的部分。
他的眼睛里止不住的淌出血液,眼球则深陷于被结痂血水所染黑的眼窝,阿图尔显然看到了一些恐怖的东西,这让他即使现在几乎已经失明,可还依然在痛苦的挣扎着。
“它准备吃了我们……它一个也没打算放过……”
阿图尔嘟囔着,他的声音小极了,脑袋则完全随着甲板的角度而倾斜。
“你不会被它吃了的,什么东西都吃不掉你。”艾弗森说道,此时阿图尔又开始了一阵强烈的痉挛。
“我曾经犹豫过要不要释放我的力量,我对它几乎一无所知,而我们已经在这种未知方面吃过一次亏了。
但是,现实总是逼得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让我们离开这里了,除非我们想现在就走到故事的结尾。”
艾弗森念叨着,他明白自己是在自说自话,但这总能让他心里好受点。
然后,微弱的光芒就开始从艾弗森的手掌上出现了。
它一开始极不显眼,就像星星点点的火花一样,但在远处亚空间光芒的映射下,火光随即就闪闪烁烁的燃烧了起来。
以一种怪异的仿佛活过来一样的质感,它照亮了面前这具和尸体无异的阿斯塔特。
阿图尔的脸上泛着红光,溅出的血液则燃烧成了灰烬,在火焰中霍霍的跳着。
看着这一幕,艾弗森的呼吸都哽在了喉咙里。
直到一声顺畅的呼吸声出现。
“阿图尔,活过来了。”
这个名字在艾弗森的低语中被唤出,仿佛招魂的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