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母女俩离去的背影,柳若心里久久不能平息。
岁月面前仿佛一切都变的那么渺小和苍白,柳若甚至想到如果她是老太太的话,如果有同样的经历,她会做出跟老太太一样的选择?
柳若一脸怅然回到宾馆的时候,孙冰和吴大勇他们也已经到了冰雕厂门口。
这里距离市中心很远,在整个延吉市的东北方向,冰雕厂傍山而建,虽然厂子的规模不小,但从铭牌上斑驳的锈迹可以看出,那些辉煌已经逐渐流逝,没有了往日的光彩。
门口的路面崎岖不平年久失修的,孙冰他们走的很艰辛。
几人到达工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工厂大门紧闭,时不时还能听到院子里传来几声狗叫声。
“这就是你说的那家冰雕厂?”吴大勇皱了皱眉头,看向冬梅的眼神中似乎充满了担心。
“等着。”
冬梅从旁边捡起一根树枝,还以为她要敲门,没想冬梅直接朝院子里门岗的方向丢了过去。
树枝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保安室的大门上。
“谁?!”随后变传出一声低沉的喊声,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过来。
他一出门,一条老黄狗就凑了上去,冲着他摇尾巴。
见老黄狗没有吠叫,男人似乎猜到了什么,没再问门外的人是谁,便直接拿起钥匙打开了大门。
“老张,还没睡呢?”冬梅笑着说道。
看样子老张跟冬梅已经很熟知,一点都没有客气的样子:“你以后能不能温柔点,女孩子家家的整天这么暴力怎么嫁出去?”
冬梅嘿嘿一笑,随即便带着孙冰他们进了厂房。
“老陈呢?他不在?”冬梅问了一句叫老张的男人。
老张摇了摇头,脸上显得有些颓败:“出去了,说是跟一个大老板吃饭去了,估计今天回不来了,”说到这里老张猛不丁蹦出一句:“悬。”
孙冰不知道老张说的是什么意思,但看到保安室门口散落的长短不一的树枝,这才意识到东门这种奇特的敲门方式显然不是第一次用了。
老黄狗一见到冬梅进门就围着几人转圈,尾巴比直升机尾翼转的还要剧烈,孙冰都担心这老黄狗继续摇下去会原地飞天。
随后,冬梅就带着孙冰两人去了一个铁皮搭建的棚子下面。
旁边是碗橱,中间有个工人们自己搭建的炉灶,另一边则堆放着一大堆白菜,显然这里就是工厂的食堂了。
“你们先坐会,我做点东西吃,老陈不在,冰源的事儿得明天了。”
说着冬梅就开始忙活起来,从她熟练的动作上看,冬梅显然不是第一次在这里做饭了。
“这冰雕厂靠谱么?我怎么看着比我二姥爷的坟头还荒凉?”吴大勇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冬梅也没觉得尴尬,甩手一笑:“你知道什么,这叫山不在高,做冰雕的没那么多讲究,精力都放在表面上,没必要。”
这话倒是很符合孙冰的看法,这就跟他的刻章店一样,别看表面一副陈旧的样子,但其实也赚不到什么钱。
边吃边聊,孙冰也渐渐了解了一些情况。
这家冰雕厂是延吉最老的一家冰雕厂,以前还是国营工厂,吃公家饭长大。
后来市场经济崛起,这家工厂就转成了私人性质,老厂长把一大批冰雕工人都留了下来,也算是为延吉的就业率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一开始工厂的效益还算不错,毕竟是最老的冰雕厂,单就论资排辈在延吉也有不小的影响力。
但后来冰雕厂就渐渐暗淡了下去。
市场经济发展的越来越强盛,工厂也突然发现论资排辈那一套突然不管用了。
因为地理位置偏,加上效益不好工资不高,厂里面的年轻人很少,大多都是一些苟延残喘的老手艺人维持着工厂日常的运作。
“工厂都这样了,干嘛还要坚持?转让出去不是更合适?”孙冰问冬梅。
冬梅一撇嘴:“那哪行,别看这家工厂落败,但在冰雕圈里那也是爷爷辈的存在,家里有个老人年轻人也有干劲儿不是?哪能轻易就放手的。”
这会,孙冰还根本不理解冬梅这句话的意思。
吃完饭,冬梅就带着孙冰他们去了厂区宿舍。
说是宿舍其实就是一排老旧的砖瓦房,很有旧电影里面知青下乡的味道。
宿舍有两排,伫立在厂区东北方向的脚落里,别看外表有些老旧,但青砖路红砖房,看上去很规整很清净。
两排老房子相向而立,房子中间有十几米的间距,正中间有一个长长的水池,水池里的青苔已经干枯,但还是留下了很繁盛时期的印记,仿佛一副花卷。
旁边的房间门口,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正蹲在地上抽着烟杆,见有人进来也丝毫没有任何反应,蹲在那仿佛一座石墩。
“老刘。”冬梅朝那人打了声招呼,也没有等来回应。
冬梅习以为常似的,把孙冰他们领到旁边一间宿舍门口,指了指里面:“晚上就睡这吧,里面什么都有,空着的床位随便睡。放心,床铺都是干净的。”
说完,冬梅就独自走到了旁边另一间房间里,不久就传来了一声哈欠声。
不知道为什么,孙冰总觉得冬梅来这里总有一种回家的感觉,一切都显得那么的随性自然。
跑了小半天,吴大勇早就累的不行,进门随便找了一张空着的床位,躺上去就呼呼大睡起来。
孙冰就睡不着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本来还挺累,可一进房间就被一种新奇的氛围给吸引了,怎么都睡不着。
房间里很暖和,南北两排火炕,房子中间一根不小的烟囱仿佛一面旗帜,炉子里的煤球烧的很旺,火光摇曳不由的让人心里生出一阵暖意。
半靠在铺盖上,孙冰这才看到旁边的床位上住着几个工人。
年龄都不算小的样子,应该都是工厂的老人。
就在孙冰准备躺下的时候,旁边一个老人开始穿衣服,动作很慢,每进行一项都要喘几口粗气,看上去很艰难的样子。
孙冰忍不住问了一句:“大爷,您这么晚起来干什么?”
老人扭头一看,这才意识到宿舍来了新人一样。
脸上没什么表情,既不显得热情也没有冷漠,声音平淡的说道:“厂房的发动机今天刚修了,我去看看,不能再出问题了。”
随后老人就踉踉跄跄的出了门。
孙冰还想着要不要帮忙,被老人拒绝了,好心没被接受,甚至没被尊重,老人直接丢了一句:“别添乱。”就走了出去。
然后孙冰就再没见老人回来。
眯了一会,也不知道是睡了很久还是刚刚入睡的,孙冰突然被一阵哀嚎声吵醒。
寻着声音看去,孙冰很快发现了一个老人,像是做噩梦一样不断地哀嚎着。
孙冰推了推老人,那哀嚎声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这让孙冰瞬间紧张了起来。还以为老人有什么疾病,生怕耽误了时间。
可他怎么都摇不醒老人,实在没辙,干脆穿上衣服去旁边叫来了冬梅。
冬梅仿佛见怪不怪,进门就直接从旁边的桌洞里拿出一盒药,取了两篇就让孙冰扶起老人。
老人全程都没有睁眼,吃了药没多久那哀嚎声果然消失。
“老蔡……就是睡这里的那个老头不在这?”
顺着冬梅手指的方向看去,孙冰立马反应过来:“说是去厂房看发动机了,走了很久了还没回来,他……”
孙冰指了指床上已经不再哀嚎的老人,冬梅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老毛病了,幻痛,没事早点睡吧,明天不用起太早,多睡会。”
冬梅说完就回去了,孙冰反倒更加睡不着了。
不得不说,这里的人就还挺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