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做法虽成功，但手段实在……”
姬陶低声道。
言语中透着一丝犹豫。
姬吕看着眼前的侄子。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父亲选择了这一条路。”
“他是为了郑国的未来，为了稳固郑国的地位。”
“也许他的手段残酷。”
“但在这个乱世中，若不如此，又怎能在诸侯林立的天下中生存下来？”
姬陶听到这里，感到一股冷意从心底升起。
冷汗涔涔地滑落。
这个世界，遵循的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稍有不慎，就可能身死国灭。
想到自己近期的遭遇，他暗自庆幸自己还好好活着。
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求生欲。
并暗下决心，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物，想方设法让自己强大起来。
不再任人宰割。
叔侄两人沉默。
各自思量。
叔父的言辞光明磊落，似乎并未隐瞒什么。
而郐国夫人的存在、灵堂的哭声、王宫的地道，这一切依旧是未解之谜。
像笼罩在眼前的浓雾，让他看不清前路。
“叔父。”
姬陶终于开口。
语气中带着几分慎重。
“我得告诉您一些我最近发现的事情。”
姬吕抬头。
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什么事？”
“父亲的灵堂中，有一次我与阿磊在场时，听到了女人的哭声。”
姬陶小心翼翼地说。
他紧盯着叔父的表情。
“那哭声很悲伤，好像在诉说着什么。”
“既有怨恨，也有不舍。”
“然而，等我们进灵堂后，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姬吕的神情，并未有明显的变化。
只是，他那原本舒展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
目光也变得凝重。
“哭声？”
他重复了一遍。
似乎正在消化这个令人费解的信息。
“是的，叔父。”
“而且不止如此。”
姬陶继续说道。
“我们还在王宫中发现了一条隐秘的地道，直通宫外。”
“我怀疑，父亲的死……和这些事情，有着某种联系。”
姬吕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目光也变得更加锐利。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
杯底与案几碰撞，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
他沉思了片刻。
才开口说道：“灵堂的哭声……还有那条地道。”
他低声自语着。
仿佛正在仔细咀嚼这些令人不安的线索。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
表情变得异常凝重。
“陶儿，你所说的这些，我……从未听闻过。”
“您从未听过？”
姬陶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
姬吕摇了摇头。
神情复杂。
“你要知道，我自姬余臣被杀后，返回郑国。”
“与你父亲大吵一架之后，便……从未再插手宫中之事。”
“尤其是……父亲去世之后，我便几乎闭门不出。”
“对宫中的情况，知之甚少。”
“而你说的那些事情，我更是……闻所未闻。”
姬陶的心头，猛地一紧。
他知道，叔父的言辞一向诚实。
看来，这些谜团的线索，并不来自于他。
姬吕继续说道：“不过，你提到灵堂有哭声，还有地道……”
“这……倒让我想起了一些被忽略的旧事。”
“叔父，您有什么想法？”
姬陶的语气中，透出几分急切。
他希望，能从叔父的回忆之中，找到一丝突破口。
姬吕沉默了片刻。
眼神飘向窗外，仿佛在回忆那些早已被时间尘封的往事。
随后，他缓缓开口：“郐国、胡国、虢国……”
“这三国之所以灭亡，都与你父亲当年的决策，脱不了干系。”
“你父亲吞并这些国家，虽然为郑国扩张了领土，但背后……也结下了不少难以化解的仇恨。”
“尤其是……那位郐国夫人。”
“她对你父亲的怨恨，极深。”
“郐国夫人？”
姬陶喃喃自语。
“她……还活着吗？”
“我从未在宫中见过她。”
“活着吗？”
“这个……确实是个谜。”
姬吕叹息道。
“你父亲当年吞并郐国之后，确实……将那位郐国夫人纳为了侧妃。”
“但她……从未在宫中公开露面。”
“外界甚至有人传言，她早已死去，或者……被你父亲秘密囚禁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这一切的真相，恐怕……也只有你父亲自己才知道了。”
姬陶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心中涌起了更多的疑问。
“那么，如果她还活着，有可能是……她在灵堂哭泣吗？”
“如果她还活着，这确实……有可能。”
姬吕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沉重。
“那位郐国夫人，当年……曾对你父亲一往情深，甚至不惜……背叛自己的国家。”
“她失去了一切，国家，家族……”
“这种刻骨的仇恨，会不会……因爱生恨？”
姬陶的心中，猛地一凛。
仿佛抓住了一条若隐若现的线索。
“如果……如果她真的是那个在灵堂哭泣的女人。”
“难道……她和父亲的死，也有关系？”
姬吕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低头沉思。
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轻轻敲击。
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
神情凝重地说道：“按常理推断，郐国夫人……确实有足够的理由，去恨你的父亲。”
“但她，并非是唯一的嫌疑人。”
“除了她之外，胡国和虢国的那些旧臣宗亲，他们的仇恨……也同样深重。”
姬陶心头又是一震。
立刻追问道：“叔父，您的意思是……这些国家的旧臣，也可能参与了谋害父亲？”
“当然有可能。”
姬吕的声音变得低沉而缓慢。
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
“当年，你父亲灭亡了虢国和胡国。”
“尤其是胡国。”
“胡国的国君虽然侥幸逃亡，但胡国的旧臣之中，不乏忠贞刚烈之士。”
“他们对我们郑国的敌意，一直……未曾减弱。”
“胡国……”
姬陶想起了父亲曾将大姐姬璇嫁给胡国国君，却又背信弃义，设计吞并了胡国。
他的心中，不禁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
“你大姐当年，被你父亲嫁入胡国，为的……便是稳固郑国与胡国之间的关系。”
姬吕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无奈。
“但你父亲……最终却选择了背信弃义。”
“趁着胡国不设防备之际，发动突袭，一举……彻底吞并了胡国。”
“胡国的国君，仓皇逃往陈国。”
“而胡国的那些旧臣们，无论是战死的，还是流亡的，都对我们郑国……怀有刻骨铭心的仇恨。”
姬陶沉默了片刻。
他低声问道：“那么，大姐呢？”
“她……她会不会与这些胡国的旧臣，有所关联？”
姬吕的目光，在姬陶的脸上一扫而过。
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你大姐……姬璇……”
“她……确实值得怀疑。”
“她从未对你父亲当年的行为，表示过任何公开的反对。”
“但我知道，她的心中……一直对胡国的覆灭，耿耿于怀。”
“她或许……并不会亲自下手。”
“但她……很可能知道些什么。”
“甚至……与那些胡国的旧臣，暗中……仍有联系。”
“这就意味着，我……我需要去找大姐，好好聊一聊。”
姬陶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也带着几分探询。
姬吕点了点头。
目光深邃。
“也许，她会知道一些……你所不知道的事情。”
“但你要记住，陶儿。”
“调查这件事，必须要……格外小心。”
“郑国如今的局势，已经非常复杂。”
“任何一点疏漏，都可能会引发……不可挽回的后果。”
叔父的话，像一声沉重的警钟，在姬陶的心头重重敲响。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必须时刻保持警觉。
肩上的担子，瞬间变得无比沉重。
这份警觉，不仅仅是为了追寻父亲死亡的真相。
更是为了……整个郑国那摇摇欲坠的未来。
“叔父，我一定会小心行事。”
姬陶起身，对着姬吕深深一揖。
目光坚定。
“我会继续查下去。”
“不管是谁，我都要……找到真相。”
姬吕目送着姬陶离开书房的背影。
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