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晁店村外,乡兵都头卢旺和来接班的换完防,带着自己的属下来到营地之中歇息。
“老卢,昨夜你那边没什么事吧?”
冯德诚比卢旺早换防下来一会儿,此刻正捧着一碗热粥吃早饭。
冯德诚兼着县衙的弓手都头,这次清剿流民,其人也被派了过来,代表县衙来统帅弓手、乡兵,以及地主们凑起来的那几百家丁护院。
“没事,这群刁民本就没什么粮食,昨天就饿倒了一大片,今天估计饿的连站也站不起来了。”
“这些刁民也够有倔的,饿成那个样子了还不投降,老老实实当佃农不好吗,非要去寻死。”
“谁说不是呢,跟着县衙和西门家作对,能有什么好结果?”
“估计再围上一日,这些刁民也就差不多全饿死了,我家还有两百多亩地等着去收。”
“老冯你净藏心眼子,谁不知道你今年收了上千亩地,县衙中的老伙计中,就你收的最多。”
“咱这也是沾了水灾的光不是,一场大灾下来,咱也变成老爷了!”
两人聊了一阵,冯德诚先吃完早饭,刚准备去营帐中休息,但转过身来却不由一愣。
清晨的薄雾之中,一支不下两百人的队伍正沿着官道向着这里靠拢。
“县里把哨卡上的乡兵也调过来了?”
冯德诚还以为是县衙调过来的援兵,伸了个懒腰便要前去迎接,但走着走着,冯德诚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人太多了!
冯德诚最初看见这支队伍的时候,因为有薄雾遮掩住了队伍的尾巴,导致他以为只有两百人左右,但随着冯德诚主动迎上,以及这支队伍的不断靠近,冯德诚很清楚的能确定,这支队伍绝不只两百人!
单是脱离薄雾掩盖的,便足有五六百人,这绝不可能是阳谷县凑出来的增援力量!
而随着一杆阳谷县绝不可能出现的杏黄旗映入眼帘,冯德诚其人瞬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整个人原地颤栗了片刻,然后一言不发的转身,来到营地马棚,翻身上马。
“老冯,你干啥去?”
卢旺此时刚刚吃完饭,有些疑惑,但冯德诚此刻却顾不上搭理他,直接调转马头,走营地的另一侧,策马狂奔出了营地。
“这老冯,神神叨叨的。”
卢旺嘟囔一声,听到身后有些喧哗,诧异的回过身来,却见一道寒芒映入眼帘,然后便是额头一阵剧痛,整个人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梁山贼来了,快跑啊!”
意识消散之前,卢旺听到了自己此生最后一道声音。
“兄弟们,杀了这些官狗,给惨死的亲人报仇雪恨!”
朱松一箭射倒了那乡兵都头,将弓挂回马鞍,然后抽出长刀向前横指,其人身后混杂了流民青壮和梁山兵马的队伍立刻奔涌而出,只是片刻便将陷入慌乱的乡兵营地淹没。
就在朱松动手的同时,晁店村另一侧的营地中的数百地主家丁和护院们,也遭受到了闫天鹏带领的另一支队伍袭击,这支队伍中的梁山兵马数量更多,因此也更为凶悍,比朱松那里还要早上一些便击溃了地主武装的抵抗,俘虏了大量的家丁和护院。
为了能够一举击溃这里的乡兵和地主家丁护院,闫天鹏和朱松二人将不止将这几日收拢的所有青壮带了过来,还将水泊中能上战阵的五百多人也带来此处,山寨之中只剩下了千余妇孺老弱在守家。
而一旦击溃了这里的乡兵和地主家丁护院,阳谷县便再无任何可以抗衡他们的力量,他们可以轻松攻破所有的地主庄园,乃至于县城都是囊中之物!
而半个时辰之后,朱松和闫天鹏成功会师在了村口,派人去村中将全氏兄弟喊过来,但出乎两人意料,出来的只有全大一人。
“全大,俺是梁山泊的闫天鹏,敬你是条汉子,特来问你一句,是领了粮食回家,还是领把刀跟俺走!”
闫天鹏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那里数百名乡兵和家丁护院们都已经被解除了武装,围在了营地中的空地上瑟瑟发抖。
“给俺把刀!”
全大饿的已经在发抖,但目光依旧凶狠,伸手要刀。而闫天鹏见状直接将自己的腰刀解下来,扔给了对方。
接过腰刀的全大拄着腰刀,颤颤巍巍的走到俘虏面前挨个查看,直到见到一个被捆缚了双手的西门家管事,才咧牙一笑,然后用尽全力将对方砍倒在地。
由于饿了多日的缘故,全大这一刀并未要了对方的性命,但全大却也没有在意,而是骑坐在那尚在哀嚎的西门家管事后背上,抓着对方的头发,一点一点的用刀刃将头颅割下,方才泪流满面的抬起头。
他原本是村子的保长,但只是因为挡了西门家的道,就落了一个家破人亡的结局,全家三代人二十余口,仅剩他们兄弟在西门家家丁的棍棒下逃了出来,这也是他们宁肯饿死都不愿投降的原因。
而就在昨夜,本就有伤的全二也已悄无声息的饿死在了村内,随全二一并饿死在黎明前的,还有近百人。
在无头尸身上坐着喘息一阵后,全大恢复了些体力,拄着腰刀来到闫天鹏面前,将腰刀交还给对方。
“给俺们留下些粮食,等俺们吃饱了饭,就去找你们!”
“不用,你们好生在这里歇着,吃饱喝足了,只帮俺看住济水河道,不叫人从河道里走脱便是!”
闫天鹏哈哈一笑,让人将乡兵营地中的粮食搬了过来,同时还留了个小头目带着一队青壮看守那些俘虏。
做完这些事情,闫天鹏转头看向朱松,后者立刻会意,将所有头目召集到身前。
“左大,带着你的人去渔林乡打破薛家集!”
“周佃祖,给你五十个梁山老兄弟,两百青壮去打钱家庄!”
“郭五,你带五十个老兄弟和四百青壮,去扫荡城南各乡!”
“黄三,给一百老兄弟,外加三百青壮,去打郑家庄子!”
“洪九,给你两百人,堵住官道,所有想逃出阳谷县的,全部拦下!”
“剩下的人跟着俺去打西门家的庄子!”
“打下庄子,所有钱财一半归公,剩下的归你们,粮食带不走的就地分给穷人,俺们绝不干涉,但只一条你们务必遵守!”
“五日之后,带着你们所有能召集起来的青壮,到济水渡口来见俺和大头领,俺带你们去干件大事!”
朱松的话语说完,不过片刻,各个头目便带着自己的队伍先后沿着官道离开,各自奔自己的目标而去。
“咱们也走吧!”
闫天鹏目送各支队伍离开,心下只觉轻松至极。
野火燎原的时刻,总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