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喷嚏诊断

第七次实验失败时，我蜷缩在观察室的防弹玻璃后，看着自己的鼻涕在恒温26度的空气里凝结成冰晶。鼻腔里残留的辣椒素灼烧感提醒着我，三小时前被注射的喷嚏诱导剂还没完全代谢。

“记录：第137次喷嚏测试，受试者李敏。“主治医师王振宇的声音从头顶的扬声器传来，“本次诱发喷嚏23次，诊断准确率维持100%。但...“他停顿时我听见纸张翻动的沙沙声，“血氧饱和度又降了2个百分点。“

我下意识摸了摸锁骨下的静脉留置针，那里埋着十七种不同配方的喷嚏催化剂。自从三个月前被关进这间纯白实验室，我的身体就成了活体培养皿。他们往我血液里灌注辣椒提取液、黑胡椒素、甚至花粉悬浮剂，就为测试哪种刺激能最有效率地触发我的诊断喷嚏。

防弹玻璃突然亮起蓝光，三维投影在面前展开。那是我上周的脑部扫描图，海马体位置闪着诡异的金斑。“看到这些光点了吗？“王医生的投影手指点在金色区域，“你的大脑在打喷嚏瞬间会产生量子纠缠效应，这可能是超能力的来源。但...“全息影像突然切换成我女儿的病房监控，六岁的小雨正在护士搀扶下练习走路，左腿义肢的钛合金关节泛着冷光。

“小雨的复健费这个月涨到八万了。“王医生的声音像手术刀般精准，“听说你丈夫把房子抵押给高利贷？“

我猛地撞向玻璃，额头传来的剧痛让鼻腔再次发痒。在第十八个喷嚏即将冲出时，我死死掐住人中——不能让他们再收集数据了。上个月他们破解了喷嚏频率与病症复杂程度的正相关公式，现在连贫民窟的老太太都知道，想让“喷嚏女神“确诊癌症，得往问诊箱里塞够红钞票。

“妈妈...“全息影像里的小雨突然摔倒，义肢连接处迸出电火花。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第二十三次喷嚏混着血沫喷在玻璃上，形成蛛网状的放射纹路。

王医生的白大褂下摆出现在视野边缘：“记录，受试者情绪波动诱发自主性喷嚏，准确率依旧100%。建议加大情感刺激作为催化剂。“他弯腰时，我闻到他袖口残留的龙涎香，那是董事会上等雪茄的味道。

深夜的监控死角，我在洗手间吐第三回时，镜子里突然浮现董事长秘书的脸。“想知道小雨的腿怎么没的吗？“她新做的水晶指甲划过镜面，“那天救护车本来十五分钟就能到，但急救中心AI把你们家的求救电话判定为三级优先级。“

我盯着排水口打旋的血水，想起三个月前那个暴雨夜。当时我刚发现自己的喷嚏能诊断病症，在儿科病房用三个喷嚏找出三个误诊病例。而小雨在家门口被无人驾驶快递车撞飞时，急救系统正忙着处理某位富豪千金的宠物狗中暑。

“明天你要参加新闻发布会。“秘书的香奈儿外套擦过我溃烂的手腕，“记住台词，说这能力是公司基因工程的成果。“她转身时，我瞥见她腋下夹着的文件，《喷嚏诊断系统2.0——关于能力移植的可行性报告》。

发布会在医疗中心穹顶大厅举行，水晶吊灯的光刺得我睁不开眼。当市长按下启动键时，我对着台下三百台摄像机打出今天第89个喷嚏。喉咙早已麻木，但嵌在后槽牙里的微型传感器仍在工作，它能把我每次喷嚏的声波频率同步到全球五千家合作医院。

“人类医疗史上的奇迹！“院长在掌声中举起我的右手，“李敏女士每次喷嚏产生的诊断数据，相当于三百台核磁共振...“我突然踉跄着栽倒，鼻腔涌出的鲜血染红演讲台。急救警报响起瞬间，我听见系统广播在喊：“S级紧急预案启动，优先转移VIP客户数据！“

人群尖叫着逃窜时，我爬向后台控制室。全息屏幕上滚动着红色警告：全球喷嚏诊断系统离线。我的手抖得握不住门把，三个月来他们给我注射的催化剂正在反噬，每个毛孔都在渗出组织液。

控制台残留的画面让我窒息。小雨最新的体检报告悬浮在空气中，转移性骨肉瘤的标注像毒蜘蛛盘踞在脊柱扫描图上。而系统建议的治疗方案栏，赫然显示着我的员工编号——D-17号实验体，能力移植手术存活率预估7%。

防爆门被炸开的瞬间，我对着通风管道打出人生最后一个喷嚏。这个本该诊断小雨病情的喷嚏，却触发了消防喷淋系统。当王医生带着武装机器人冲进来时，酸雨般落下的消毒液正在腐蚀所有数据终端，空气里飘满带着金色光点的黏液。

在意识消散前，我听见此起彼伏的喷嚏声在整个医疗中心回荡。那些被喷嚏诊断系统取代的医生护士，那些靠贩卖我喷嚏数据暴富的医药代表，此刻都在疯狂抓挠溃烂的鼻腔。而我的视网膜最后成像，是监控画面里小雨突然坐起的模样——她膝盖上的陈旧伤疤，正绽放出和我脑部扫描图同样的金色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