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永动奔跑

我盯着手机银行里那个刺眼的数字：149.99元。

盛夏的柏油马路蒸腾着热浪，汗珠顺着下巴砸在外卖箱上。这已经是我连续第七天卡在这个数字，系统永远显示差1米里程未达标。背后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映出我佝偻的倒影，黄色头盔下是张被晒脱皮的脸。

“您有新订单啦！“机械女声突然炸响。手机屏幕跳出的取餐点在三公里外，配送时间23分钟。我抹了把糊住眼睛的汗水，跨上电瓶车时膝盖发出脆响——这是上个月追尾出租车留下的纪念。

车轮刚转动，世界突然倾斜。柏油路上的白线像活过来似的钻进瞳孔，双腿不受控地抽搐。等我反应过来时，整个人正在公路上狂奔，耳畔是呼啸的风声，电瓶车被甩在身后冒着青烟。

叮！支付宝到账0.01元

我刹不住脚，眼睁睁看着自己撞碎写字楼旋转门。钢化玻璃爆裂的瞬间，手机还在疯狂播报：“您有新订单！直线距离800米，配送时间剩5分钟！“

护士尖叫着按住我血淋淋的双腿，但膝盖仍在机械性摆动。X光片显示肌腱全部断裂，骨骼却诡异地高频震颤。手机在染血的白大褂里不断震动，余额数字随着肌肉抽搐同步上涨。

“关不掉！“我把手机砸向墙壁，屏幕却浮现出猩红的倒计时：00:04:59。碎裂的玻璃渣里，那个149.99元正以每秒三分的速度增长，小数点后的数字像催命符般疯狂跳动。

当我撞破医院栅栏继续冲刺时，终于看清街道的真相。每个外卖员身后都拖着半透明的数据锁链，锁链尽头没入云端。那些曾以为是汗水蒸发的水汽，实则是被抽离的蓝色光粒，顺着锁链注入苍穹之上的巨型服务器。

巷口煎饼摊突然爆出电火花，老板娘的后颈弹出USB接口。她的眼球变成跳动的二进制代码，油锅里浮起无数张电子工牌。我转身想逃，却被自己身后的锁链拽向深渊——那是由149.99元铸成的镣铐。

“跑啊，继续跑啊。“片区经理张维从数据洪流中浮现，西装革褛下伸出光纤触手，“你们不是最爱说'多劳多得'吗？“他掀开天灵盖，露出里面转动的硬盘阵列，我每天被克扣的0.01元正在磁道间循环流动。

当我的双腿最终化作数据尘埃时，手机响起悦耳的提示音：“恭喜您完成150元日薪目标，特别奖励接单权限延长2小时！“夜空中浮现出巨大的进度条，显示着全国外卖员的生命值：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