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第五位玩家

“呼哧、呼哧……咳咳——”

黏稠沉闷的呼吸声回荡在走廊上，戴着‘口罩’春海澈没走出几步，就感到鼻腔发痒，来自身体本能的排斥反应。

也许能够戴的时间比之前的30分钟要少很多。

找到呼吸的频率，直到喘息声的声音变得平缓悠长又渗人。

抬起眼眸。

不久前还嘈杂的走廊此时空旷又寂静，莫名让人会幻听到他们的话语。

‘我叫冲田御龙，总武高的，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我叫圭…加奈由圭…’

‘一定会逃出去的！’

‘我不想死…’

可思绪拉回，现实下只有倒塌在地的门扉、流在地面成泊的血液，还有墙壁上发着绿光的、渗人的安全通道牌。

「←安全通道←」

拖着沉重的长柄砍骨刀向前走去，春海澈手中本该血痕累累的武器，此刻干净的就像没有一滴鲜血沾染。

像是有未知的力量将它洗净。

「屠戮：0ml」

似乎能够理解容器是什么了，春海澈也明白那个ml指的是什么液体。

只是，需要疑惑。

是任何血液都可以？

还是单独需要‘病人’的？

春海澈无法靠猜测得知，他只能去试。

来到走廊地板的血泊前，这是从冲田司的病房前流出，他刻意没去看病房内的场景。

春海澈蹲下身，用手心浸泡在里面，然后带着淌着血的手指，抹在刃面上。

「屠戮：0ml」

没有变化。

春海澈想了想，又用刀尖在自己手背上划出小伤口。

「屠戮：2ml」

已经死掉的血液没有作用么…所以，只能是活着的玩家？

可真是这样就糟糕了。

因为玩家们都死的差不多。

加奈由圭和冲田司已经死去，春海澈是第三位玩家，而那位陷害他的阴鸷狡诈的男人已经逃跑得不见踪影。

至于第五位玩家——

在春海澈和‘外科医生’缠斗的那一段时间里，他应该也和那个阴鸷男人一样，已经乘坐电梯向上逃离。

当然，也不排除他没找到钥匙还呆在房间里的可能…但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

想到这里，春海澈觉得这条通关路径已经渺茫——只能寄托于容器需要的是活人的血液，并不局限于玩家。

思考拉回。

眼下这一层已经安全，春海澈可以待在这里收集信息，他缓缓呼吸，除非电梯里再下来‘医生’，那样的话他也不会毫无准备。

所以想了想，春海澈决定取下医生口罩。

因为戴着它脖颈那总是不舒服的。

伸手抓住的‘医生口罩’的外皮——拉扯的「噗嗤」声以及飞洒出来的绿色液体都不可名状。

随即，新的面板再次弹出。

「玩家通关条件已更新」

「通关条件：以活着的状态逃离光ヶ丘心療病院」

通关条件是可以随时更新，春这让海澈先前担忧的点松懈下来。

把沉重砍骨刀放在墙边，接着随身携带那个诡异的头套，春海澈无视它缠绕手指的黏腻感。

“收集下这层的信息好了。”

春海澈心想，越过了冲田司的房间。

来到第一间病房门前，这家病院的每个病房似乎都是不相同，也许能找到有价值的信息。

只是，尽管早就有所准备，

但春海澈转过眼眸时还是不免稍微愣住。

第一间病房里，躺在地上的女孩穿着碎花连衣裙，身周渗出的血泊，似乎在极度的痛苦与死亡中死去，无法瞑目。

春海澈踩在地上的门板上走入，让门扉塌陷破碎，更加严重。

走入病房后，能够看见的更多，鲜血淋漓的墙壁像是有人沾染了红色的液体在肆意挥洒作画——地板、墙壁、乃至天花板，都有血迹飞溅的斑点。

片刻后，春海澈退出了病房，手上仅仅只多出一份诊断的病历单报告，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有价值物品。

“加奈由圭，21岁，就读于东京大学医学部……”

春海澈边走边看地阅读，将第一页的简短信息扫完，他也走到了第二间的门口。

收起病历单，春海澈看过去。

黄头发——黑马甲——飞机头——大大咧咧成大字躺在地上——男生翻着白眼。

死去的模样也有够‘暴走族’。

心里的想法很快随之消散，春海澈做着和之前同样的事情。

检查房间角落与抽屉，直到在几分钟后只拿到他的病历单，春海澈再次走出房间叹气。

越过第三间属于自己的房间。

来到第四间，那个阴鸷男人的房间。

春海澈抬起砍骨刀，握紧、发力。

“砰！“

只是一刀就让门扉与铁轴之间断裂，接着春海澈抬脚将门踹开，木门轰然再次倒塌在地。

相比起之间的病房，这间病房显得是格外‘干净’。

搜索一圈，没有任何结果。

春海澈只好走出，也不意外这个结果。

那位阴鸷男子不是第一次游玩里世界游戏，不留下任何有用的信息也在情理之中。

最终，来到第五间病房。

站定于门口，和其他病房并无差别，透过门上的玻璃也只能看到里面空无一人。

可随即低头一看，

看见的是被堵住破坏的锁孔。

春海澈：？

两秒过后春海澈反应过来——看来那个阴鸷男人不仅把自己的病房门给堵死，还把第五位玩家的房门同样破坏，担忧春海澈一人拖延的时间不够。

真是丧心病狂。

可这也说明，第五位玩家并没能在春海澈搏斗的那段时间里逃出去，否则房门不会这样紧闭。

这间病房里还有人。

意识到这点的春海澈陷入沉默。

春海澈并不想滥杀无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互相合作，但先前的经历让他不敢再轻易相信别的玩家。

谁知道是否会被背刺。

目前的通关条件可以让春海澈选择另一种途径，虽然无法确定一名玩家的血能否填满容器，但春海澈会做好这方面的打算。

寂静的走廊上在片刻后，响起的是远离的脚步声。

春海澈想好了。

重新戴上那件‘医生口罩’，感受黏腻与恶心。春海澈又变成丑陋的外科医生。

回到冲田司的病房前拿起长柄砍骨刀。

面对恐惧时人的一切心理都会不再隐藏。

如果对方能够做出合理应对，说明有用；

如果对方被胆怯击垮恐惧击溃，春海澈会选择抛弃。

那么，

希望你能活下来。

……

……

……

……

……

羽川真希的身体正在发抖。

因为她能感觉到‘怪物’正站在自己的病房门前。

先前这条走廊的病房里似乎有很多人，他们互相交流着、嬉笑着。可随后他们都死了，在电梯到来的叮咚声后。

被杀死，发出惨叫与哭喊，哀嚎与求饶——渗人的让羽川真希一度捂住耳朵躲在角落。

她无法知道外面发生什么，只能紧紧记住病历上最后一页的提示。

‘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而接着走廊上响起奔跑声，仿佛有人从门前跑过，羽川真希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爬到过道，看到一眼门扉上的窗户。

就看见一位猪人模样的怪物从自己门前走过。

向着更深处走去。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发出声音而躲过一劫，但那一刻确实吓到了她，随即时间流逝，走廊的更深处传来打斗的声音。

羽川真希不明白发生什么，但她知道这是逃跑的机会，从校服口袋中慌慌张张地拿出先前找到的钥匙，想要打开门走出。

但无论怎样，钥匙都无法插入锁孔扭动后，羽川真希感觉到绝望。

为，为什么会这样？！

慌乱与焦急涌上心头，但她只是发抖地退回咬住嘴唇，心里暗骂真糟糕。

因为这不是羽川真希第一次参加里世界游戏，参加这种死亡游戏。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羽川真希仔细倾听着走廊深处的动静。那场打斗似乎已经结束，无法得知过去多久后，走廊上竟又重新响起那诡异的‘呼哧呼哧’声音。

甚至还跟着‘咳咳咳——’的稀碎声。

羽川真希知道刚刚在深处和那个怪物搏斗的人大概已经死了。

但，那位玩家也许伤害到了门外的怪物。

无论如何，至少、至少这样能说明它不是无法杀死的。

羽川真希寄托于自己的猜想。

尔后，它走过。

这一刻羽川真希连呼吸都拼命压抑。

幸运的是，怪物又走了过去，带着‘呼哧呼哧’地喘息声远离。

谢谢、谢谢…只要再等一会儿，等它离开这一层，自己就有办法出去。

羽川真希咬着嘴唇心想。

可奇怪的是脚步声仍旧徘徊在走廊上，在每个病房里进出，仿佛像是检查着是否有所遗漏。

最终，它又停回在了自己的病房前。

然后发呆。

然后走远。

然后回来。

这是这次，带着刀摩擦地板的刺耳尖锐声音回来。

羽川真希明白自己被发现了——她开始不安手心变湿——尽管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但是她能肯定自己被发现了。

心跳的声音变得逐渐清晰。

病房里的LED白灯在天花板上，唯一的光源却驱散不了门口前的黑暗——

因为那里站着人。

紧接着是劈砍着门的声响，和之前如出一辙，只是那个可怕的猪人怪物这次劈砍的是自己的病房门。

恐惧的情绪在此刻放到最大，羽川真希仍旧无法理解自己做错什么，她只能尽量的控制住身体，从校服口袋中颤抖地拿出……

格洛克17。

这是一把手枪，一把0.9毫米口径手枪，弹容量7发有效射程50米，可以杀人的手枪。

羽川真希蹲在病床边双手紧握手枪，紧张令她难以思考，所以本能的蹲守在这片病床前，这样能感受到仅剩不多的安全感。

她会在看见怪物的第一时间开枪。

哪怕扣着扳机的手指在发颤。

它是能够杀死的…相信自己。

片刻后，病房门轰然倒塌。

“嘎——吱吱！”

砍骨刀在墙壁上滑过的声音，直面恐惧的感觉是压迫心脏跳动的紧张，像是氧气都无法供给。

紧接着，

是走出的怪物身影。

近距离下的面对面，不足四米的距离下的面对面，羽川真希终于看清它的面容——穿着黑色羊毛衣衬衫，约莫180的身高，有着人类的体型但头上顶着猪脸的怪物！

毫无疑问的怪物！

而它探出头来的动作，像是要看羽川真希是否安好，诡异地像是懂礼貌的敲门。

可这一幕无疑很惊悚。

“呜！”

没有任何犹豫的立马开枪！

砰砰！

颤抖的手指扣下扳机，接连两发子弹打在墙壁上！飞溅起白色的石子碎屑！

而因为害怕而下意识闭着眼睛的羽川真希甚至看不见弹道！

想要扣动扳机的第三枪却已经脱手，因为后坐力的缘故，亦或者羽川真希太过害怕——她甚至连格洛克17都没能抓稳，手枪掉落在自己的身底下！

慌张地捡起想要举枪再次开枪时！

那个探出头的‘怪物’已经躲在了墙壁后面！

完了，完了……

因为这个地方是视野盲区，同样的，重新躲入病房走道的怪物羽川真希也没办法再看见。

错过了最佳的时机，羽川真希的恐惧再次涌上，她只能无比抓紧手中的枪，对着那个怪物下意识地威胁道：

“不准动…站在那里，不准过来！”

明明知道是毫无用处的话语，但她只是想用大声说话来鼓舞起自己的勇气，哪怕声音夹杂着哭腔。

而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

“好的。”

它居然回应了。

病房走道的墙壁后传来嘶哑黏腻的答应的声音，紧接着两秒后，她甚至看见那个怪物把自己的‘武器’丢出。

哐当一声，砍骨刀摇摇晃晃地落在地面上。

？……

羽川真希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无法理解，连恐惧的表情都消散呆滞。

它、它居然能听懂自己的语言还能沟通？

不——不对……

心中很快想到可能性，羽川真希再度警惕起来，她压住畏惧的心理，手指离扳机的距离更加靠近结结巴巴：

“你，你是玩家还是NPC？”

病房墙过道后的‘怪物’沉默了一会儿，低沉刺耳回答：

“玩家。”

可这种声音令人毛骨悚然，羽川真希根本不会相信…绝不会相信。

她甚至从口袋里摸出备用弹夹准备重新上子弹。

哪怕手忙脚乱。

“哇哇哇哇哇快动起来啊……”

可似乎是听见退弹的声音，那个怪物居然从墙壁后重新探头。

对上视线，它那丑陋的面容直冲心底的骇人！

哪怕它明明已经停下来、没再有动作，但羽川真希还是被吓得又开了一枪！

砰！

子弹擦过怪物的肩膀。

又打空了。

尽管羽川真希大致瞄准，可事与愿违，她的瞄准水平还不足够命中心中所想。

‘怪物’再次缩回墙后，并且质问：

“为什么开枪？”

“……”羽川真希一时间抿着嘴不知所措，她总不能说自己是被吓得手枪走火。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羽川真希开始怀疑起来自己的判断踌躇不定——怪物会这么像玩家做出这种言行举止吗？

而很快，墙后又传来‘怪物‘嘶哑地声音：

“你应该相信我。”

羽川真希保持着不信任的底线颤栗道：

“你不证明我怎么敢相信！”

“我可以把头套摘下来，这样你就能够理解了。”

“头套…摘下来？”

还未能彻底明白他话语的含义，羽川真希就看见了匪夷所思的画面。

只见‘怪物’举着双手，像是被逮捕的囚犯从墙后走出。

第一时间，这很正确，这幅毫无攻击性的模样让羽川真希的手指停滞没有扣下扳机…尽管只差一点。

而接着，面前的怪物竟然在慢慢伸手，拔下自己的头！

羽川真希睁大眼睛不可置信，乃至于下意识地想要开枪，可很快，随着那丑陋的皮肤在扭曲脱离，丢在旁边，成为一张人皮头套般的存在后。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少年的面容。

熟悉的、经常会在走廊上擦肩而过时偷看，黑发的清秀少年面容。

恐惧感消散变成茫然。

眼前的他轻甩头发溅出绿色的液体，尽管略显狼狈但依旧是羽川真希所会偷看的脸庞，紧接着他的眼眸和自己对视，平静里夹杂着黑色深邃的天然警惕。

“春海澈——之前有说过话，现在能认出我的声音吗？我是三号房间的玩家。”

“而原本的那个怪物，或者说，外科医生已经被我杀死，我带着他的头套只是为了确认情况。”

“现在，能相信了吗？”

羽川真希震惊不已，好几秒后才消化眼前这个震惊的现实…无论怪物是玩家，还是玩家是春海澈这件事情。

半晌后，回过神来的情绪是下意识地闪躲。

“…抱歉。”

但很快，紧随其后羽川真希意识到的一点——既然是玩家，为什么会故意打扮成怪物的模样？

疑惑刚刚产生。

尔后下一秒，

砰！

根本来不及反应！

冲撞而来的少年身影，一只右肘直击羽川真希，将她狠狠地压倒在地。

同时左手扭住她的手腕，发力夺取，那把格洛克17赫然松手掉落在地！

只是几秒，羽川真希就感受到了极致的力量压制与死亡逼近，突然发生的变故甚至让她无所适从。

为、为什么……

看着面前的黑发少年，羽川真希无法思考，脖颈随之一痛，意识下一秒所能感受到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