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的压力如同千钧重担,朝野内外无数双眼睛都紧紧盯着这件案子,大理寺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好在告示张贴一日后,便有一对中年林姓夫妻前来认尸。彼时,大理寺衙门口人来人往,喧嚣嘈杂。
认尸的告示仅贴了一日,大理寺衙门口便热闹起来,人潮如织,嘈杂声不绝于耳。
身着陈旧锦服的中年夫妻匆匆赶来,二人面容憔悴,眼神中满是焦灼。男人步伐急促,女子则微微喘着粗气,紧紧跟在其后。
妇人林周氏,双眼红肿得如同熟透的桃子,泪水在眼眶里打着旋儿,仿佛随时都会夺眶而出。
她每迈出一步,都像是脚下拖着千斤重负,全身上下的力气都被一点点抽离。
男人叫林大力,眉头拧成了个死结,脸上深深浅浅地刻满了焦虑之色。
他的眼中没有了旁的情绪,只剩下辨认尸首的急切,这股急切如同一把火,在他心间熊熊燃烧。
他们被衙役引进停放尸首的房间,刚一踏入,林周氏便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整个人瞬间瘫倒在地。林大力虽强撑着,可双腿也止不住地颤抖。
眼前那具伤痕累累、面目几近全非的尸体,尽管模样已难辨,他们瞅见死者脖颈上自小就戴着的那块玉佩,还有左耳上那颗显眼的黑痣,一眼便认出,这正是他们失踪一天一宿的儿子——林羽。
林周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颤抖着伸向尸体,可马上要碰到的时候又停住了,仿佛生怕惊扰了已然逝去的孩子。她喃喃自语:“儿啊,你这是遭了什么罪啊!是谁这么狠心,把你害成这样......”
林大力眼眶泛红,嘴唇颤抖,强忍着悲痛,向一旁的衙役询问:“官爷,那告示上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衙役们见此情景,心中也一阵酸涩,赶忙上前扶住妇人,轻声劝慰。负责此案的捕头走上前,神色凝重,安慰说:“两位节哀,咱们都理解你们的心情。目前,这案子还在调查中,俩位还是先回去等消息。”
林大力颤抖着握住捕头的手,眼中满是期盼:“官爷,你们一定要为我儿做主啊!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向来老实本分,从未与人结过仇,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两日已过,大理寺无奈之下,他们决定先把那些无关紧要的闲散人员排除在外,着重从当晚在春仁坊逗留过的人员入手展开调查。
不管这方法行不行得通,好歹先查下去,总比毫无头绪要强。
柳嫣自然也在被调查的人员之列。当她被传唤到大理寺的时候,心中不禁暗自感叹,没想到吾皇竟然在酒肆这样的地方都安插了眼线。
而那陈靖远看到柳嫣被传唤,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还故意哼了哼鼻子,当着柳嫣的面嚼舌根道:“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这个柳嫣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儿,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柳嫣心思机敏,脑子转得飞快,听到陈靖远的话,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毫不客气地阴阳道:“哟,陈讼师可真是太抬举我柳嫣了。我不过是个小角色,平日里用的也只是普通的烛火罢了,哪能跟您比呀?您家大业大,自然是能随意许诺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可没那本事。”
陈靖远被噎得老脸通红,只能干巴巴地张着嘴,偃旗息鼓。
说来也巧,就在这大理寺内,柳嫣碰到同样前来报备的裴禹。
裴禹看到柳嫣,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微微拱手,语气带着几分调侃道:“您先请,裴某不敢打扰柳大讼师的大驾?小的在后面跟着便是。”
他的话还是一如既往地带着那股令人讨厌的劲儿,不过行为倒是颇为绅士,很有风度地侧身让柳嫣先行。
柳嫣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倒也没再多说什么,抬脚便向前走去。,足一问话做了什么。
与其他人不同,像柳嫣这样的普通百姓,一概只能按照顺序排队。
轮到后,逐一登记问话,来、去、留的时间;与谁来,见了谁,谈论了哪些,在此期间又做了些什么等诸如此类细致入微的问题。
反观那些权贵,大理寺的衙役们不仅要挨家挨户上门去登记,还得看这些权贵们心情是否舒畅,他们愿不愿意配合调查。稍有不慎,惹得权贵不悦,便可能吃个闭门羹。
权贵们的意思是:配合你大理寺工作是老子给你的面子!
恨不得叫那些衙役感激的五体投地。
就连裴禹一流都是被请进内堂奉茶报备,走的时候还颇有礼貌的寒暄几句。
最终柳嫣似愤青姿态,心中唾弃这世间的不公平。
“你当真就不想说几句话再走?”裴禹身姿挺拔,站在马车跟前,双手背于身后,目光饶有兴味地看着柳嫣。
柳嫣被那炽热的烈日照得心中烦闷,态度爱搭不理,没好气地回应道:“我和裴讼师之间,实在没什么可聊的。”
裴禹却好似没听到她的拒绝一般,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前面有家食寮很是不错,不如我们一起去,边吃边聊?”
“算了吧,我还怕你在饭菜里给我下毒。”柳嫣没好气地回怼道。可偏偏就在这时,她的肚子很不合时宜地“咕噜咕噜”叫了几声。
仔细算起来,从清晨到现在,她确实是一点东西都没吃。倒不是没有饭可吃,只是忙碌的时候,她丝毫没感觉到饥饿,可这一松懈下来,饥饿感便如潮水般涌来。
裴禹瞧见她那副又尴尬又可爱的娇憨模样,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但还是很贴心地给她递了个台阶下,说道:“你要不要去尝尝,那家的饆饠味道可是一绝。还有那水盆羊肉,鲜而不膻。饭后再吃上一碗沁人心脾、消暑解腻的酥山,怎么样,是不是很诱人?”
柳嫣听着裴禹的描述,再想到自己刚才还嘴硬说怕被下毒,这会儿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觉得羞愧难当,恨不得立马找条地缝钻进去,躲个十年八年的,毕竟在对方面前出了这么大的糗。
不过,她也是个洒脱之人,索性破罐子破摔,心想不如今日就做一回“二百五”又能怎样。于是,她顺着裴禹给的“台阶”,依旧嘴硬地说道:“那我需得先吃上一碗酥山,降降这心中的火气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