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棱撞击船板的脆响，混着江风撕扯铁索的尖啸，在破晓前的雾霭中织成死亡乐章。
燕云歌的牛皮战靴碾碎甲板薄冰，靴底狼牙钉与铁索摩擦迸出火星：“左舷铁锚再沉三尺！周莽，带人去船尾泼热油！“
“将军，北戎凿冰队已到江心！“王二狗趴在桅杆瞭望台上，冻僵的手指险些抓不住铜铃，“他们带了三十架破冰槌！“
江面传来闷雷般的撞击声。燕云歌看着五丈外的头船被冰棱撞得倾斜，船头铁犀牛角深深楔入冰层。
她突然抢过鼓槌，三急两缓地敲响战鼓——这是与苏明棠约定的暗号，鼓点节奏对应着前日密信中的江防图。
“铁索阵，起！“
三十艘战船同时抛下铸铁锚链，浸过火油的麻绳在船体间交织成网。瘸腿老赵带着火弩手伏在船舷，箭簇裹着的硫磺球遇风自燃：“放箭！烧他娘的冰槌！“
北戎破冰船在火雨中显形。燕云歌看着那些包铁船头撞碎浮冰，突然冷笑：“周副将，该你报效朝廷了。“她剑锋指向东南角的冰窟窿，“带着你的陌刀队，去给北戎狼主送份大礼。“
周莽脸上的刀疤抽搐着：“末将……末将不习水性！“
“靴底钉着二两狼牙铁，摔不死你。“燕云歌踹翻一筐铁钉，“还是说副将情愿被本将以贻误军机论处？“她指尖抚过剑柄缠着的纱布——那里浸着苏明棠调配的蜂毒，足以让叛徒当众现形。
陌刀队踩着冰面发起冲锋时，江心突然传来冰层断裂的轰鸣。燕云歌夺过弩箭射向桅杆，绳索应声而断，落下的帆布将整船火药盖得严严实实：“右满舵！避开冰漩！“
“将军！七号船铁链崩了！“王二狗嘶吼着摔下瞭望台。燕云歌甩出腰间绳索缠住少年，自己却被惯性带向船头。她单膝跪地滑行三丈，长枪插进甲板犁出火星，枪尖恰巧抵住崩断的铁索环扣。
江风裹着冰碴擦过脸颊，她望见北戎狼主站在破冰船楼台，手中弯刀正指着自己。那刀柄镶嵌的青金石，与兄长玉佩缺角严丝合缝。
“传令！撒钉板！“
浸过鱼油的木板被抛向冰面，狼牙钉在晨光下泛着幽蓝。
燕云歌跃上船艏像，看着陌刀队且战且退，将北戎重甲兵引向钉板阵。当第一个敌兵踩中狼牙钉跌倒时，她吹响骨哨，潜伏冰下的死士突然破冰而出——每人嘴里都叼着苏明棠特制的蜂毒吹箭。
“放闸！“
江心传来齿轮转动的巨响。燕云歌看着三十架破冰槌被铁索绞入水底，寒江突然泛起血色——水闸暗格里的倒刺铁笼正收割着北戎水鬼。她握紧长枪的手突然刺痛，蜂毒带来的幻象中浮现苏明棠的脸：“阿姊，金丹改命，午时三刻。“
冰面崩裂的脆响惊醒神智。燕云歌暴喝“散阵“，战船应声分离。
她纵身跃向正在下沉的五号船，长枪刺入冰层的刹那，整块浮冰轰然翻转。
“将军小心！“王二狗掷出铁索缠住她腰身。燕云歌借力荡向半空，长枪点碎飞溅的冰棱，靴底狼牙钉在船体上刮出火星。
当她落在主舰甲板时，北戎狼主的箭矢已穿透肩甲。
“放火牛！“
三十头尾燃烈焰的疯牛被推下战船，牛角铁箍撞上浮冰，硫磺火药逐次爆燃。
燕云歌撕下染血的披风缠住弩机，三支连珠箭射向北戎旗舰的帆索。风帆坠落的瞬间，她看见狼主怀中掉出的青铜面具——与兄长所戴的一模一样。
“原来是你！“她踩着浮冰发起冲锋，狼牙钉在冰面凿出白痕。
北戎狼主挥刀劈来时，她突然旋身避开，长枪刺入冰层借力腾空，枪尖挑飞对方面具——
面具下赫然是周莽的脸。
“没想到吧？“副将的陌刀劈碎浮冰，“从你让我送死那刻起……“
燕云歌的长枪已穿透他咽喉：“从你私通北戎那刻起，就该料到今日。“她扯开副将衣襟，心口的双月刺青正渗出蛊虫，与江底浮起的阴兵尸骸共鸣。
午时三刻的钟声从皇陵传来。燕云歌看着溃退的北戎战船突然自燃，火势顺着金丹酒液蔓延成火龙。苏明棠的密信在怀中发烫，展开竟是八字血书：
**江寒渡鸦，丹毒破局**
残阳如血时，燕云歌站在船骸上清点伤亡。王二狗捧着半块青铜面具过来：“将军，这是在周莽尸身上找到的。“面具内侧刻着细如蚊足的小字：“慕容云城“。
江风突然卷起千堆雪，三百寒鸦掠过战场。燕云歌将面具掷入江心，看着它被阴兵尸骸拖入深渊。当最后一丝余晖没入冰层时，对岸升起三股狼烟——正是苏明棠焚毁炼丹房的信号。
“整备船只！“她将染血长枪插进冰面，“该去接应我们的国师大人了。“
冰层下传来闷响，幸存的战船随着暗流漂向对岸。燕云歌知道，这场寒鸦渡的血色，不过是慕容氏百年棋局中一粒落定的尘埃。而真正的对弈，此刻才在苏明棠的丹炉余烬中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