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日潮汐-解剖台异变

秦昭戴上三层乳胶手套时,无影灯恰好偏移了十五度。躺在解剖台上的女尸在青灰色光晕里呈现出某种诡异的丰润感,仿佛有透明羊水包裹着这具本该干枯二十年的躯体。她翻开尸检记录本,笔尖悬停在死亡时间栏——市局档案显示这是1993年台风夜失踪的护士徐美玲,但尸体腐烂程度不超过三个月。

“第六次了。“助手小林在防护面罩后闷声说,“从仁爱医院地下挖出的尸体都像被真空封存过。“

秦昭没有接话。她的解剖刀沿着尸体胸骨中线划开时,刀刃传来切割新鲜皮肉的触感。本该碳化的皮下组织呈现出粉红色泽,淡黄色脂肪层里嵌着细小的贝壳碎片。当肋软骨被剪断的瞬间,整间解剖室的温度骤降七度。

“录音设备正常?“她示意小林调整麦克风位置,“胸腔内未见脏器腐败迹象,但...“解剖钳突然撞上硬物,金属相击的脆响在密闭空间炸开回音。

死者横膈膜下方嵌着支生锈的麻醉剂注射器,玻璃管壁残留的褐色结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解。秦昭用棉签蘸取少许液体,试剂瞬间变成深海般的靛蓝色——这是戊巴比妥钠与海水混合产生的特异性反应。

通风系统发出垂死般的嗡鸣。秦昭将样本送进质谱仪时,注意到观察窗玻璃上凝结的并非水雾,而是细密的盐晶。仪器显示屏突然闪烁起1993年的老式屏保,像素化的海浪图案里浮出张肿胀的人脸。

“老师!“小林尖叫着后退,撞翻了器械推车。所有不锈钢器具滚落地面,手术剪、骨钳、镊子全部指向西北方位,如同被无形磁极吸引的罗盘指针。

秦昭冲向配电箱的手僵在半空。地砖缝隙渗出粘稠液体,不是血也不是福尔马林,而是带着磷光的海水。她的防护靴底冒出细密气泡,仿佛正站在退潮后的礁石滩上。

“去叫人!“她反锁解剖室大门时,小林正徒手抠抓脖颈处隆起的珍珠斑块。年轻助手的瞳孔已扩散至整个虹膜,声带振动发出高频哨音——这根本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无影灯管突然爆裂,飞溅的玻璃渣在秦昭额角划出血线。她借着应急灯的绿光继续解剖,发现死者子宫壁布满纵向撕裂伤,宫颈口塞着团浸血的纱布。镊子夹出棉絮时带出串气泡,三十八颗珍珠滚落托盘,每颗内部都封存着未发育完全的胚胎。

尸体右臂内侧的烫伤瘢痕开始渗血。秦昭用放大镜观察时,那些扭曲的皮肤纹路突然重组为工整字迹——“处理干净,院长室“。这是当年仁爱医院烧伤科专用的密码文,用三度烫伤后的增生组织传递信息。

冰柜传来有节奏的撞击声。当她打开3号尸柜查看时,徐美玲的尸体正跪坐在隔层里梳头,腹腔切口垂下的肠管缠绕成脐带形状。尸体脖颈180度扭转,腐烂的声带振动着挤出句子:“李护士长...要回来了...“

秦昭跌坐在血水漫溢的地面,腕表显示此刻是凌晨三点三十八分。通风口垂下的海草缠住她脚踝,拖向不知何时出现的墙洞。在即将被拽入黑暗时,她抓住解剖台支架,指尖触到死者颈间冰凉的金属链。

护士铭牌在幽光中浮现锈迹下的刻字:李素琴。这个名字在仁爱医院失踪者名单上位列首位,但眼前尸体分明是徐美玲。更多铭牌从尸柜缝隙涌出,三十八块金属片在血水中拼凑出产房平面图,每个病房标记都对应着焚化炉壁的正字刻痕

尸体突然坐起,腐烂的手指插入自己腹腔,拽出团缠绕着胎发的血肉。秦昭在惊骇中发现那团组织正在重组,逐渐形成青铜钥匙的形状——正是江临在焚化室找到的那把。

安保人员破门而入时,秦昭正蜷缩在器械柜顶。解剖室积水深达一米二,水面上漂浮着三十八个胎盘标本罐。赶来救援的消防员发现,所有水体盐度高达9.3%,与林小棠肺泡积液成分完全一致。

“不是幻觉...“秦昭裹着保温毯喃喃自语,攥紧的掌心里藏着李素琴的铭牌。市局证物科的紫外线灯下,铭牌背面显影出褪色血字组成的方程式:NaCl+C₄H₁₂N₂O₃→ΔH°=-386kJ/mol

她连夜翻查二十年前医药档案,在戊巴比妥钠的副作用栏发现极小字体的注释:“与高渗盐水混合使用可能导致时空认知障碍“。泛黄的页脚处,有人用蓝色墨水画着海浪吞噬产房的简笔画。

清晨六点零七分,秦昭再次站在解剖室门口。晨光透过气窗铁栅切割地面,昨夜的水渍已消失无踪。但当她开启超声波清洗机时,机器突然喷出咸涩水雾,消毒液成分检测显示含有深海古菌蛋白。

在更衣柜最底层,她找到徐美玲1993年的工作日记。最后几页的潦草笔迹记录着惊人真相:“李姐让我给VIP病房换药,可那些产妇根本没怀孕...院长在给她们注射海水和麻醉剂混合液...“

日记本夹层滑出张烧焦的照片。泛黄的相纸上,李素琴抱着襁褓站在焚化炉前,身后三十八个透明人影正在盐雾中溶解。照片背面用产房记录笔写着:“生命从不是奇迹,而是可量化的化学反应。“